展览开幕那天,天空下着细雨。苏静站在画廊门口迎接来宾,她穿着素雅的灰色套装,胸前别着母亲留下的那枚画笔胸针。张佳乐和林冰在展厅内做最后的调整,将最后一幅画——《对话》——挂在展厅中央的位置。
这幅画是她们耗费一个月完成的:画面左侧是泛黄旧作《并蒂莲》的丝网印刷,右侧是她们创作的新画,中间用烧焦的画框残片作为分隔。残片上刻着那两行字:“美从灰烬中抬起头来 / 爱在沉默后开口说话”。
“紧张吗?”林冰轻声问,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与张佳乐的深灰色连衣裙形成微妙呼应——不是刻意搭配,是多年相处养成的默契。
张佳乐摇摇头,又点点头:“为她们紧张。”她看向墙上素华和文心的照片,两个年轻女子在黑白影像中笑得灿烂,身后是画室的窗户。照片下方是她们的手写信件影印件,那些关于艺术、梦想和爱的对话,如今终于公之于众。
第一批观众陆续入场。有艺术界的前辈,有媒体记者,有素华和文心当年的老同学——如今都已白发苍苍,拄着拐杖在照片前久久驻足。一位老太太颤巍巍地抚摸着展墙上的文字,轻声对同伴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们……”
苏静走到展厅中央,敲了敲手中的酒杯。清脆的声音让交谈声渐渐安静下来。
“四十五年前,”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我的母亲文心和她的艺术伴侣素华,本该在这里——不是这个画廊,是另一个已经消失的展厅——举办她们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双人展。”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但因为一场大火,也因为那个时代无法理解的眼光,展览从未开幕。母亲带着两幅抢救出的画远走他乡,素华阿姨则放下了画笔。她们的故事,被埋藏了近半个世纪。”
张佳乐感到林冰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冰凉,但掌心温热。
“今天,”苏静继续说,“我们不是简单地重现一场被取消的展览。我们是在完成一场对话——一场跨越时空、两代人之间的艺术对话。这是我的母亲和素华阿姨,与张佳乐女士、林冰女士的对话,也是过去与现在的对话,沉默与发声的对话。”
掌声响起。张佳乐看到几位老人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参观者们在作品前驻足。《并蒂莲》与《对话》的并置引发了最多的讨论。有人仔细比较两幅画中荷花的笔触,有人则被中间的烧焦画框吸引。一个年轻女孩在留言簿上写道:“原来爱真的有形状——是并蒂莲,是交织的画笔,是跨越时光的对视。”
最让张佳乐和林冰动容的,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先生。他在每幅作品前都停留很久,最后来到她们面前,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旧信封。
“我是素华的同学,”他的声音沙哑,“这个,她让我保管,说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懂她们,就交给那个人。”
信封里是一张小小的水彩速写:两个女子在湖边写生,一个穿白裙,一个穿蓝衫,远处的荷花开得正盛。背面是熟悉的娟秀字迹:“给所有敢爱的人——素华,四十五年前夏。”
展览持续了三周。最后一天下午,天空放晴了。张佳乐和林冰站在即将空无一物的展厅中央,墙上只剩下挂画的痕迹和未取下的展签。
“像一场梦。”张佳乐轻声说。
林冰环顾四周:“但痕迹留下来了。”她指着墙面,“这里有过画,这里有过字,这里有过人们驻足的身影。就像她们——素华和文心——虽然不在了,但痕迹留下来了。”
苏静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展览的数据出来了。参观人数超出预期,媒体报道很多,有几位收藏家想要购买《对话》。”
“不卖。”张佳乐和林冰几乎同时开口,然后相视一笑。
“我们猜到了。”苏静也笑了,“所以我帮你们拒绝了。不过,有个新的邀请——”她打开文件夹,“州立艺术馆想做这个展览的巡展,另外,有个洲际双年展也发来了邀请函,希望这个作品能参展。”
她们走出画廊时,夕阳正好。雨后的城市清新如洗,街道上积水映着金色的光。林冰忽然停下脚步:“我们去湖边吧。”
她们带着那张速写去了城西的荷花湖——正是速写中的地方。多年过去,湖边的树更粗了,但荷花还在,每年夏天如约盛开。
张佳乐展开速写,林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那是她们为这次展览特制的“时光信匣”,里面装着展览的画册、观众的留言、媒体的记录,还有她们写给素华和文心的一封信。
“就埋在这里吧。”林冰选了一棵最老的树下,“让她们知道,展览办成了。”
她们用画铲挖了一个小坑,将木盒放进去。盖上土的那一刻,张佳乐忽然说:“等等。”她从包里拿出那枚画笔胸针,轻轻放在土上,“这个也该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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