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征大军营地,午后未时。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一块浸透了水的脏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旷野和行军队伍的头顶。寒风失去了清晨的锐利,变成一种无孔不入的、黏腻的阴冷,贴着人的肌肤往里钻。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比前几日慢了些,连续赶路和恶劣天气带来的疲惫,开始在一些士兵的眉宇间堆积。
突然,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马蹄声,如同尖针般刺破了行军节奏的沉闷,从队伍前哨方向由远及近!
“让开!紧急军情——!”嘶哑的吼声伴随着鞭响,一匹口吐白沫的黑色战马疯了似的冲开侧翼的队列,直扑中军位置。马背上的骑士几乎伏在了马脖子上,头盔歪斜,衣甲破裂,背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暗红的血,随着颠簸甩出细碎的血珠。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完全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在坚持。
沿途的士兵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惊愕、疑惑、不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匹失控般的快马和它背上奄奄一息的骑手。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冬日河面上迅速蔓延的冰裂,悄无声息地传遍了整个队伍。
“是前出联络运粮队的斥候!”有眼尖的低级军官认出了骑士的装束,声音发紧。
“天爷……怎么伤成这样?就他一个人回来?”
“粮队……粮队怕不是出事了?”
窃窃私语声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原本就因疲惫而沉默的队伍,瞬间被一种更沉重、更压抑的气氛笼罩。士兵们交换着忧虑的眼神,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仿佛那能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那匹黑马冲到中军大旗下,前蹄一软,悲鸣着跪倒在地,口鼻喷出大团白沫。马背上的斥候被惯性甩出,重重摔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旋即一动不动。
“快!抬进大帐!叫军医!”韩冲的厉喝声响起,几名亲兵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浑身是血的斥候抬起,冲向中央那顶最为显赫的玄色大帐。
消息像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恐慌的种子,无需任何言语宣告,便已在这三万人的心头深深埋下,迅速生根发芽。队伍自动停止了前进,各级军官大声呼喝着维持秩序,但士兵们脸上的茫然与惊惧却难以掩饰。人们下意识地围拢,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仿佛想从那紧闭的帐帘后,窥探到一丝命运的端倪。
医营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慕容晚晴早在马蹄声异常响起时便已警惕,此刻她掀开车帘一角,目光穿透纷乱的人群,落在那顶象征着权力与决策核心的帐篷上。宝儿被她搂在怀里,小家伙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小声问:“师父,那个人……流了好多血,他疼不疼?孙爷爷能救他吗?”
慕容晚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风中传来的零星词汇:“……粮队……”“……野狼谷……”“……全没了……”,每听到一个词,她的心便往下沉一分。太子的手段,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更毒辣。
中军大帐内。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炭盆里的火明明烧得很旺,却驱不散那股从每个人心底冒出来的寒意。
那名斥候被抬进来时已陷入昏迷,军医正在紧急施救。南宫烨站在帅案后,身姿笔挺如松,玄色王袍衬得他脸色越发冷峻,几乎与帐外铅灰的天空同色。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军医忙碌,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低气压,让陆续赶来的韩冲等高级将领连大气都不敢喘。
帐内只听得见军医急促的指令声、器物碰撞声,以及斥候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军医终于用金针和药粉暂时稳住了斥候的伤势,灌下一碗参汤后,斥候悠悠转醒,眼神依旧涣散,充满了恐惧与痛苦。
“野……野狼谷……”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如蚊蚋。
“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运粮队呢?”韩冲俯下身,尽量让声音平和。
斥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午后,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开始描述:“……山谷……好多箭……石头……火……他们……不是山匪……杀光了……都杀光了……刘校尉……死了……粮车……烧了,抢了……旗子……有旗子……还有……箭头……像是……像是……”他竭力回忆,痛苦地皱紧眉头,“……三殿下……陈将军麾下……旧物……”
尽管叙述破碎,但关键信息已经拼凑出来:野狼谷遇袭,押粮队全军覆没,粮草被焚被劫,现场留有土匪旗帜和疑似三皇子部属的旧物痕迹。
“砰!”
一声闷响,南宫烨捏在手中的一支令箭竟被他硬生生折断!断口处木刺扎入掌心,渗出殷红血珠,他却浑然不觉。帐内温度骤降,所有将领都感到一股刺骨的杀气弥漫开来。
“土匪?”南宫烨终于开口,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一个‘土匪’!五百京营精锐押送,在野狼谷那种一夫当关的地形,被全歼?还能有条不紊地劫走至少三十车粮?焚烧其余?哪家土匪有这等阵法,这等战力,这等胆量?!”他猛地将断箭掷于地上,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众人,“这分明是训练有素、伪装精良的正规军所为!是冲着断我大军命脉来的!”
韩冲额上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王爷!定是太子无疑!只有他,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如此不择手段!既想断我军粮,乱我军心,还想一石二鸟,嫁祸给三殿下!其心可诛!”
其他将领也纷纷怒骂出声,帐内一时群情激愤。谁都清楚,这绝非寻常盗匪,而是来自后方的致命黑手。
“王爷,”一直沉默的军需官此刻脸色惨白如纸,捧着刚刚紧急核算出来的账册,声音发颤地插话,“存粮……存粮统计出来了。各营余粮汇总,即便从即刻起,全军口粮减半配给……”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最多……最多只能支撑五日。”
“五日”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炭火噼啪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五日!这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三万大军,人吃马嚼,五日之后若无粮草接济,饥饿将如最可怕的瘟疫席卷全军。到那时,不需要敌人来攻,军心自己就会崩溃,逃兵、营啸、甚至倒戈……种种可怕的景象仿佛已浮现在眼前。未至边关,先绝于粮,这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南宫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与肃杀。他不能乱,他是三军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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