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招待所三号楼,三楼的小会议室窗帘紧闭。上午九点,一场特殊的谈话正在进行。椭圆形的会议桌一侧,坐着三位来自北京的客人——国家某部委的副司长周文斌,以及两位随行人员。对面,是省长林峰和省纪委书记。
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周文斌五十出头,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慢条斯理地开口:“林省长,王书记,这次我们受领导委托,专程来了解南山金矿案的情况。领导对这个案子很关心啊。”
林峰左肩的绷带在深色西装下微微隆起,面色有些苍白,但坐姿笔挺:“周司长,欢迎指导工作。案件基本情况,我们已经向中纪委作了专题汇报。”
“汇报我们看了。”周文斌放下茶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但有些情况,需要当面沟通。赵志刚同志这个案子,是不是......处理上可以更周全一些?”
省纪委书记王振山眉头微皱:“周司长,赵志刚涉嫌受贿五百万,包庇非法采矿,证据确凿。我们完全是依法依规办理。”
“王书记,别误会。”周文斌摆摆手,“我不是说赵志刚没问题。有问题当然要查,要处理。但是......”他顿了顿,“赵志刚同志在环保技术领域,确实是有贡献的。他主持研发的‘工业废水深度处理技术’,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这样的专业人才,培养起来不容易啊。”
林峰平静地听着,等周文斌说完,才缓缓开口:“周司长,您说的技术贡献,我们承认。但法律面前,功是功,过是过。不能因为有功,就抵消犯罪。况且,他包庇非法采矿造成的环境污染,危害的是千百万老百姓的健康。这个损失,谁来承担?”
周文斌脸色微微一沉:“林省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要历史地、辩证地看问题。赵志刚的问题,有个人原因,也有体制机制的原因。现在环保系统压力大、任务重,一些干部在协调发展和保护的关系上,可能把握不够好。这需要教育,需要帮助,不能一棍子打死。”
“教育?”林峰目光如炬,“周司长,赵志刚收受贿赂五百万,这叫把握不够好?他明知道金矿非法开采会造成污染,还帮着隐瞒,这叫需要帮助?如果这样的问题都能用‘教育’来解决,那法律的尊严何在?老百姓的信任何在?”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周文斌身后的随行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省长,你这种态度......”周文斌语气转冷,“我不是来跟你争论的。领导的意思是,对赵志刚这样的专业干部,处理要慎重,要考虑大局。环保事业需要人才,培养一个专家不容易。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戴罪立功?比如,在污染治理方面发挥专业特长?”
林峰站起身,虽然左肩疼痛让他动作有些僵硬,但气势丝毫不减:“周司长,我理解领导的爱才之心。但我想请问:如果今天犯错的不是赵志刚,而是一个普通干部,领导还会这么‘慎重’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他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洒满房间,窗外是省政府大院庄严的建筑。
“您看外面,”林峰指着窗外,“那里有几千名公务员在办公。如果今天我们对赵志刚网开一面,明天就会有李志刚、王志刚效仿。到时候,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他们会说,官官相护,法律只是管老百姓的!”
周文斌脸色铁青:“林峰同志,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来沟通工作,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的!”
“那我就讲点实在的。”林峰转身,目光直视周文斌,“南山金矿非法开采,导致地下水重金属超标上百倍。王家村五百多口人,喝了五年污染水。现在已经查出,村里有三十七人血铅超标,十二人患上了肾结石。这些老百姓的健康,谁来负责?”
他拿起桌上的病例报告:“这是王家村村民的体检报告。最严重的是七岁的孩子王小宝,血铅含量是正常值的二十倍,已经出现了智力发育迟缓。周司长,您说要让赵志刚戴罪立功,那您问问王小宝的父母,他们答不答应?”
周文斌语塞,接过报告翻看,手有些发抖。
林峰继续说:“赵志刚受贿的五百万,足够给王家村所有村民做十年体检,足够建一套完整的净水系统。但他选择了把这些钱装进自己口袋,选择了对污染视而不见。这样的人,配谈‘戴罪立功’吗?”
会议室里只剩下林峰铿锵有力的声音:“周司长,请您回去转告领导:南山金矿案,我们一定会依法办理。该负刑事责任的,绝不姑息;该追缴的赃款,一分不能少;该治理的污染,一寸土地不能漏。这是我作为省长的责任,也是我对全省人民的承诺!”
周文斌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终于叹了口气:“林省长,你的立场我明白了。我会如实向领导汇报。不过......”他站起身,“我还要提醒一句:做事要有度,过刚易折。官场上,有时候需要一点......灵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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