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结束回到厂里的第二天,林秀刚换上工装准备开工,就被车间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小林啊,坐。”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党员,姓赵,平时话不多,但做事公道,在工人中威信很高,“培训辛苦了,成绩我都听说了,不错,给咱们厂争光了。”
林秀谦虚地笑了笑:“都是厂里培养得好。”
“年轻人,不骄不躁,好。”赵主任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是这样,厂里决定成立一个技术革新小组,主要研究如何提高生产效率、节约原材料。孙师傅推荐你做副组长,组长是她。你有什么想法?”
林秀心头一震。技术革新小组——这在五十年代的工厂里,是有实权也有分量的位置。虽然副组长听起来只是个协助角色,但意味着她正式进入了厂里的“技术骨干”序列。
“感谢组织信任,”林秀斟酌着措辞,“我经验还浅,怕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如果能跟着孙师傅学习,我一定会尽全力协助孙师傅和小组的工作。”
赵主任笑了:“孙师傅说你稳妥,果然。这样,你先干着,具体工作孙师傅会安排。另外,你那个布料节省的方法,厂里决定先在你们车间试点。下个月的生产计划已经调整了,你们小组要拿出一套完整的操作规范和培训方案。”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从办公室出来,林秀深吸一口气。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培训刚结束,厂里就给了这么重要的任务。一方面说明厂领导确实重视技术革新,另一方面,恐怕也和她培训期间的表现有关。
回到车间,孙师傅正在一台缝纫机前调试针脚。见林秀过来,她直起身,摘下老花镜:“主任找你谈过了?”
“谈过了。孙师傅,谢谢您推荐我。”
“谢什么,是你自己争气。”孙师傅摆摆手,“坐下说。”
两人在车间角落的长凳上坐下。孙师傅打量了林秀一会儿,忽然说:“小林,你今年二十二了吧?”
林秀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点头:“是。”
“家里就你和干娘带着个孩子?”孙师傅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唠家常。
“嗯。”
孙师傅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车间里的缝纫机哒哒作响,空气里飘着布料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小林,你是个好孩子。有技术,肯上进,人也稳妥。”孙师傅缓缓开口,“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太不容易了。你干娘年纪也大了,以后总不能一直靠她帮你。”
林秀垂下眼,没接话。
“我有个远房侄子,”孙师傅继续说,“在县农机厂当技术员,二十六岁,党员,人老实,技术也好。前年他媳妇病逝了,没留下孩子。我瞧着,你俩……倒是挺合适。”
来了。
林秀在心底叹了口气。重生前,类似的话她听过不止一次。二十二岁,带着孩子的寡妇,在五十年代的社会观念里,确实需要“找个依靠”。尤其是她如今在厂里有了成绩,更成了不少人眼中的“香饽饽”——有技术,能挣钱,模样也周正。
“孙师傅,”林秀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谢谢您关心。不过我现在,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孙师傅愣了愣:“为什么?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这样。我那侄子条件真的不错,你要是见了……”
“孙师傅,”林秀打断她,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我知道您是替我着想。但眼下,我刚转正,厂里又给了技术革新的任务,我想先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孩子还小,干娘也需要照顾,我实在分不出心来考虑别的。”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而且,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有工作,能养活自己和家人;有技术,能在厂里发挥作用。妇女能顶半边天,组织上不是一直这么提倡吗?我想试试,看自己到底能走多远。”
这话说得很漂亮,既表达了拒绝,又契合了时代精神,还给足了孙师傅面子。
孙师傅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看着温顺,骨子里倔。罢了,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勉强。只是……一个女人家,到底不容易。你再想想,要是改了主意,随时跟我说。”
“谢谢孙师傅。”林秀站起身,“那我去忙了。”
转身离开时,林秀能感觉到背后孙师傅复杂的目光。她知道,这次拒绝可能会让孙师傅有些不快,但她别无选择。
重生一回,她太清楚了:婚姻在这个年代,对女性而言往往是另一重束缚。尤其是技术员、干部这类“条件好”的男人,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共同奋斗的伴侣,而是一个能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最好还能对他的事业有所帮助的“贤内助”。
而她林秀,重生回来不是为了再当谁的“内助”的。
她要走自己的路,赚自己的钱,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孩子她会自己养,家她会自己撑。男人?除非遇到真正能理解她、尊重她志向的人,否则宁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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