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库房一瞥后,县衙内的气氛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
陆清昭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本就清冷的面容更是时常覆着一层薄冰,尤其当贺驰跟在叶明霄身边时,那冰层似乎又厚了几分。他依旧专注于案情,查阅卷宗,分析证物,但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气息比以往更甚。
叶明霄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他尝试像往常一样凑过去与陆清昭讨论案情,对方却总是用最简练的专业术语回应,目光甚至不愿与他多接触,弄得叶明霄有些讪讪,心里莫名堵得慌。
反倒是贺驰,毫无所觉,依旧阳光开朗,尽职尽责地护卫在叶明霄左右。他身形高大,走在叶明霄身边时,总是下意识地微微侧身,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说话时也习惯性地低下头,专注地看着叶明霄。
“叶县丞,这日头毒,您走这边荫凉地。”
“叶县丞,您吩咐查的那几家店铺名录,我都给您整理好了,放桌上了。”
“叶县丞,您尝尝这个,我最爱吃这家的蜜饯了,可甜了!”
他关怀得直接又坦荡,配上那爽朗的笑容和英挺的身姿,很难让人讨厌。叶明霄本就性子好,虽觉贺驰有时热情得有些过火,但也感念他的尽心保护,每每抬头道谢时,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便亮晶晶地望着对方,酒涡浅漾:“多谢贺捕快,真是有劳你了。”
每当这时,不远处看似在专心研究证物的陆清昭,手中的动作总会几不可查地顿住,指尖微微收紧,侧脸的线条绷得极紧。若是叶明霄恰好看过去,他又会立刻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僵硬只是错觉。
这日,关于那深蓝色香炉底部的特殊印记终于有了线索。一名老工匠辨认出,那是一种很少见的私窑标记,属于城南一家早已关门歇业的“陈记陶坊”。而这家陶坊的老东家,据说与仁心堂的老大夫是远房表亲!
一条暗线似乎被串联了起来!
事不宜迟,叶明霄立刻决定前往已被查封的仁心堂药铺进行二次搜查,重点寻找与陶坊可能相关的线索。
陆清昭自然一同前往,贺驰更是紧随其后。
再次踏入仁心堂,药柜倾倒,药材散落一地,一片狼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气息。
三人分头搜寻。叶明霄和贺驰负责检查后院的制药房和仓库,陆清昭则独自在前堂仔细勘察。
制药房内杂物更多。叶明霄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锁住的矮柜,锁头已然生锈。
“贺捕快,能弄开这个吗?”叶明霄问道。
“小意思!”贺驰上前,握住那锈蚀的锁头,肌肉绷紧,低喝一声,竟硬生生凭借蛮力将锁鼻拧断!“开了!”
叶明霄看得目瞪口呆,由衷赞叹:“贺捕快,你这力气…真是惊人!”
贺驰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没啥,打小力气就大。”他顺手帮叶明霄拉开柜门,“叶县丞您小心点,里面灰大。”
柜子里堆放着一些旧账本和信函。叶明霄蹲下身,仔细翻找起来。贺驰就守在他身边,高大的身躯替他挡去了大部分光线,也挡住了门口方向的视线。
叶明霄找得专注,忽然被一封信函上的落款吸引了注意力:“咦?这个…”
他下意识地想起身拿去给陆清昭看,却忘了贺驰正站在他身后,猛地一站,头顶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贺驰的下巴!
“唔!”
“哎哟!”
两人同时痛呼出声。叶明霄撞得眼冒金星,向后踉跄一步,贺驰也被撞得咬到了舌头,疼得倒吸冷气,却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叶明霄的胳膊。
“对不住对不住!贺捕快你没事吧?”叶明霄捂着脑袋,眼泪都快出来了,慌忙抬头看向贺驰。
贺驰捂着下巴,嘶嘶抽着气,却还咧嘴笑:“没事没事!我皮厚!叶县丞您头没事吧?我看看…”他说着,竟自然地低下头,想去看叶明霄的发顶。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距离瞬间拉得极近。
就在这时,一道冷得掉冰渣的声音在制药房门口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陆清昭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面色寒凉如水,目光如同冰锥般落在贺驰扶着叶明霄胳膊的手上,以及两人那过于接近的距离上。
叶明霄闻声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与贺驰的距离,莫名有些心虚:“没…没什么,我不小心撞到贺捕快了…”
贺驰也连忙放开手,解释道:“陆仵作,是意外,叶县丞他不是故意的。”
陆清昭却没看贺驰,只是冷冷地瞥了叶明霄一眼,那眼神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让叶明霄的心猛地一缩。然后,他径自走到那个被打开的矮柜前,蹲下身,拿起叶明霄刚才发现的那封信函,仔细看了起来。
整个过程,再没看叶明霄第二眼,仿佛他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叶明霄僵在原地,看着陆清昭冷漠疏离的侧影,心里那股堵了好几天的不适感骤然放大,变成了清晰的委屈和难过。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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