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了数日,终于抵达了宁州地界。
比起青州的质朴,宁州果然繁华许多。城墙高耸,车水马龙,码头上桅杆如林,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杂着河水、货物和各色小吃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旺盛的、喧嚣的生机。
新任知县到任,宁州县衙的一应属官、乡绅代表早已在城门外迎候。场面虽依足礼数,但众人神色间多少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尤其是对叶靖安这位因破获邪教大案而声名鹊起的年轻知县,以及他带来的这批“奇特的”班底——一个手上还带着伤的年轻县丞、一个冷面寡言的仵作、一个高大英武的捕快、一个吊着胳膊还东张西望的少侠,以及一个看起来就不太着调的郎中。
简单的交接与寒暄后,叶靖安一行人入驻县衙。宁州的县衙明显比青州气派不少,屋舍俨然,庭院深深,但也透着一股陈年积压的沉闷气息。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忙碌的交接与熟悉环境。叶靖安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过往公文,了解宁州政务民生。叶明霄协助整理,光是熟悉宁州复杂的户籍和赋税档案就忙得晕头转向。陆清昭则直接扎进了刑房卷宗库,宁州积压的旧案疑案数量远超青州,足够他看上许久。贺驰接手了宁州的捕快班底,开始日常巡防,熟悉街巷布局。林云飞伤好得差不多了,成了最闲不住的人,整日拉着柳当归在宁州城里四处闲逛,美其名曰“体察民情”。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县衙外堂的鸣冤鼓突然被敲得震天响!
值守的衙役慌忙来报:“大人!不好了!码头…码头发现一具浮尸!”
公堂之上,叶靖安眉头紧锁。才刚上任几天就发生命案,绝非好兆头。
很快,尸体被抬了上来。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普通的粗布短褂,像是码头的力工或船夫。尸体被水泡得有些肿胀,面目模糊,但并无明显外伤。
“何时发现?何处发现?”叶靖安沉声问道。
发现尸体的几个渔民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回大人…就…就在天快亮的时候,在…在漕运码头下游的回水湾发现的…当时就漂在那儿…”
陆清昭无需吩咐,已戴上手套上前查验。叶明霄也站在一旁,仔细观察。
“男性,四十岁上下,体格健壮,手掌有厚茧,确是常年做力气活之人。”陆清昭声音冷静,翻看着尸体的手指甲缝,“指甲缝中有少量泥沙和水草,符合溺水特征。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日午夜前后。”
看起来像是一起简单的失足落水或醉酒溺亡事件。堂下几个渔民和闻讯赶来的码头管事都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陆清昭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他凑近尸体的口鼻部位,仔细嗅了嗅,又用力掰开尸体的嘴巴,借着光线查看。
“不对。”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口鼻深处黏膜并无大量蕈样泡沫,并非典型溺死症状。且…”他用银簪探入死者喉咙深处,取出些许残留物仔细分辨,“…有极淡的苦杏仁味。”
苦杏仁味!叶明霄心中猛地一凛!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是中毒?”叶靖安立刻追问。
“疑似某种毒性发作极快的毒物,入水前可能已经死亡或失去意识。”陆清昭沉声道,“需进一步剖验确认。”
一听要剖尸,闻讯赶来的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年轻妇人,顿时哭天抢地起来,声称死者老实本分,绝无仇家,定是不慎落水,求大人让他们入土为安。
码头管事也在一旁帮腔:“大人,近日漕运繁忙,许是李老五(死者名)劳累过度,失足落水也是常有的…”
叶靖安面沉如水,并未被哭声和说辞打动。他看向陆清昭,见对方眼神笃定,便一拍惊堂木:“肃静!人命关天,岂可草率!陆仵作,依律剖验!”
有了叶靖安的支持,陆清昭不再迟疑。就在公堂旁临时设置的验尸区域,他熟练地操作起来。叶明霄强忍着不适,在一旁协助记录。
剖验结果很快出来:死者胃内容物中检出剧毒成分,心脏血液中也含有同样毒素,但肺部并无大量积水。
“确系中毒身亡!死后被人抛尸入水,制造溺毙假象!”陆清昭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
公堂之上一片哗然!家属的哭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码头管事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岂有此理!竟敢在宁州地界谋害人命,伪造现场!”叶靖安大怒,“立刻立案侦查!贺驰!”
“卑职在!”贺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着你即刻带人,封锁码头回水湾一带,排查所有昨日午夜前后出入码头的可疑人员!询问李老五的工友,查清他近日行踪、与何人结怨、有无财物纠纷!”
“是!”贺驰领命,雷厉风行地带着捕快离去。
“叶明霄!”
“下官在!”
“你负责安抚家属,详细询问李老五近日详情,尤其是他最后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接触过哪些人,吃过什么东西。”
“是!”叶明霄领命,走到那哭得几乎晕厥的家属面前,温言安抚,开始细致问询。
陆清昭则继续仔细检查着尸体和衣物,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林云飞和柳当归不知何时也挤到了公堂门口,探头探脑。柳当归吸了吸鼻子,嘀咕道:“嗯…这毒有点意思,像是南边来的…”
林云飞则摩拳擦掌:“有案子了?要不要我去码头上打听打听?那边我熟!”
一起看似简单的“溺亡”案,瞬间变成了需要彻查的谋杀案。
宁州的新任父母官和他的班底,抵达后的第一道考题,已然摆在面前。
水面之下,暗流涌动。这繁华的码头,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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