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存放矿图之柜?”他问,声音依旧平稳。 “正…正是!”周县令连忙道,“据那吓破了胆的老管家说,员外爷视那些祖传矿脉图册如性命,特铸此坚固铁柜珍藏,唯一的一把钥匙从不离身。没曾想…没曾想竟连柜子都…”
陆清昭俯身,几乎将脸贴到被破坏的锁具前,用一把小巧的铜镊子,极其小心地拨弄检查着锁芯内部的残留痕迹,又用毛刷轻轻扫下些许嵌在缝隙中的、极其细微的金属屑末,用油纸包好。接着,他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白色粉末,轻轻吹在锁孔周围,试图显现出更细微的痕迹。
“撬杠粗短,头部有特定弯角,非市井常见之物。力道凶狠却又不失准头,直击锁芯要害,是为惯于此道的老手所为。”他冷静地判断。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篦子,一寸寸地扫过铁柜周围的地面。忽然,他动作顿住。在一摊深色血污的边缘,有一个几乎被掩盖的、略显模糊的印记。那似是一个鞋印,却比常人的足印显得窄长许多,前尖后阔,脚掌部分的纹路奇特,似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编织或刻画纹样,且沾带的泥土颜色暗红,与本地黄褐色土壤迥异。
他屏住呼吸,取出拓印工具和特制的药水,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极其珍贵的痕迹拓印下来。
随后,在检查一名倒地护院的尸身时,他更是有了惊人发现。在那名护院紧紧攥着的、已然僵硬的指缝之中,他借助镊子和放大琉璃片,极其艰难地取出了几点微小得几乎肉眼难辨的、并非来自书房内任何物品的暗红色织物碎屑!那碎屑质地特殊,似麻非麻,似葛非葛,颜色沉暗,仿佛经年累月浸染过什么特殊染料。
整个验尸勘验过程,陆清昭始终沉浸在一个绝对专注的世界里,周遭的血腥、恐怖、乃至他人的不适,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富有目的性,他的每一句判断都逻辑清晰,直指核心。这份近乎冷酷的专业和沉稳,不仅镇住了场面,也让原本惊慌失措的清水县官吏们渐渐找到了主心骨,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佩。
叶明霄努力适应着现场的可怖,强忍不适,认真地用毛笔记录下陆清昭的每一句断语和每一个发现,偶尔在陆清昭简短的指令下,递上所需的工具。他看着陆清昭在那片血腥地狱中从容不迫、抽丝剥茧的身影,看着那双仿佛能勘破一切迷雾的黑眸,心中那份最初的悸动渐渐被一种深切的叹服和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所取代。只要他在,再黑暗的迷局,似乎也能窥见一丝光亮。
良久,陆清昭终于完成了初步的勘验。他直起身,摘下手套,小心放好。走到院中,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但眉头却锁得更紧,面色凝重如水。
“贺捕头,周大人,”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灭门乃手段,夺取矿图方为目的。凶徒训练有素,计划周详,非寻常江湖匪类或仇家所能为。其行事风格,与我所知几股隐秘势力皆有不同,更为酷烈精准。”
他顿了顿,举起手中那封装着细微物证的油纸包和拓片:“尤其死者指甲缝中取得的暗红色织物碎屑,以及铁柜旁发现的奇特足印,皆为重大线索。请即刻安排快马,将这些物证连同初步勘验笔录,火速送回云州府衙,呈报叶大人,并请柳先生尽力辨识此碎屑材质与染料来源,比对足印特征。”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贺驰和周县令:“与此同时,我等需立刻着手:其一,详细询问府中幸存仆役、邻里,排查近日所有出现在张家附近或清水县内的陌生面孔,尤其留意行为诡秘、身负特殊工具、或口音装扮有异,特别是带有南疆、西南边地特征者;其二,尽一切可能,查明那张被夺矿图所记载的具体矿脉位置、种类及其所有可能关联之事!此事刻不容缓!”
贺驰抱拳领命,声如洪钟:“明白!周大人,还请贵县衙差全力配合,即刻封锁四门,盘查可疑人员,并召集所有相关人等问话!”
新的线索虽细微如尘,却无疑是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迷雾中,投下了一缕至关重要的微光。贺驰雷厉风行,迅速部署任务;周县令也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连忙指挥属下配合行动。
众人再次投入紧张有序的工作中,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远在云州府衙的叶靖安,在收到快马送回的物证与报告后,亦将依托大州之力,展开更深层次的调查与支援。两地虽隔,却因一案而紧密相连,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向那残忍而狡猾的凶徒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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