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沼的瘴气在黎明微光中稀薄了些许,却依旧如怨魂般缠绕着每一寸土地。
三百具火焰傀儡的赤金火瞳一明一暗,仿佛与天地一同呼吸,它们身上熔铸的残兵断刃在晨风中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那是被压抑了千百年的战意。
洛昭然站在高崖之上,焚心甲上的冰痕烫得她心口发紧,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跨越了时空,呼唤着她遗忘的过往。
她的指尖一遍遍划过泣霜剑脊上那道酷似泪痕的裂纹,昆仑雪夜的雨,冰冷的铁棺,还有那双决绝而痛苦的眼眸……记忆的碎片纷乱如麻,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轮廓。
“你在找他?”焚心雀轻盈地落在她的肩头,羽翼上的火焰温暖而柔和,“可你现在,已是能让他仰望的人。”
洛昭然闭上双眼,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对焚心雀说,又仿佛在对自己说:“我不是要他仰望……我只是不想再被任何人锁进那副棺材里。”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拂过,白骨夫人如一缕青烟般自沼泽的雾气中凝实。
她雪白的骨手之上,托着一块斑驳的龟甲残片,上面用上古巫文篆刻的阵图繁复诡秘,正是“血钥共鸣阵·九宫逆位”的阵图。
“此阵,藏于归墟第九阵眼之下,是上古巫族用以沟通族魂的终极秘术。”白骨夫人的声音空洞而悠远,“要彻底激活它,需要集齐三十六名大巫后裔的精魄作为引子,才能唤醒所有被神界炼化、禁锢在此地的巫族残魂。”
她顿了顿,深邃的眼窝中仿佛有鬼火跳动:“你从锁魂阵中夺回了十二道族人残念,再加上万器冢中那无穷无尽的兵灵怨气,力量勉强足够。若能以你的‘情火’为桥梁,或许……可以强行催动此阵。”
洛昭然猛然睁眼,眸中赤焰一闪而过:“那就烧我的火,走我的路。”
“不可!”白骨夫人罕见地提高了声调,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情火乃神魂本源,你因他而生情,因他而燃火。每用此火唤醒一缕被镇压的魂魄,你的心焰便会逆向灼烧你的神魂一分。你已经为此失去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若再强行燃烧……恐怕到最后,你连‘恨’都记不得了。”
一个连爱与恨都已遗忘的人,与行尸走肉何异?
洛昭然沉默了片刻,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若连恨都忘了,那便只剩责任。只要能带他们回家,我洛昭然……可以什么都不要。”
三日后,归墟外围,巨大的地底裂谷犹如被神明劈开的伤疤,横亘在南荒大地上。
队伍抵达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
一座由无数残兵败甲熔铸而成的巨大青童基座深埋于裂谷之下,其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和干涸的血污。
基座中央,一个巨大的环形凹槽,其形状与洛昭然手中的血钥环分毫不差。
断岳手持巨斧,警惕地环顾四周,他曾是南荒最顶尖的斥候,对环境的细微变化极为敏感。
他俯下身,捻起一撮焦土,脸色骤变,低吼道:“不对劲!有人动过这里!这些焦痕很新,上面还有……神界符印的气息!”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整座青铜基座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被惊醒。
七道比鲜血更浓郁的暗红色光柱从基座的七个方位冲天而起,瞬间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囚笼,将洛昭然死死困在中央!
“是玄穹子!”洛昭然心头一沉。
那个老狐狸竟如此狡猾,早已在此布下陷阱,甚至提前启动了部分阵法!
他算准了自己会来,更算准了自己会动用情火,试图借着情火与血钥环的共鸣,远程牵引、重创她的神魂!
剧痛如潮水般涌入识海,洛昭然闷哼一声,踉跄着单膝跪地。
无数混乱的画面在她脑中炸开——有母亲在神火中哀鸣、诅咒神界的凄厉场景,更有昆仑之巅,寒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吐出的那句冰冷刺骨的命令:“封印药引,镇入归墟!”
爱与恨,信任与背叛,温暖与冰冷,两股极致的情感疯狂撕扯着她的神魂,要将她彻底撕碎!
“主上!”青奴目眦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丝毫犹豫,猛然拔出匕首,狠狠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精血喷涌而出,洒向阵眼边缘。
他仰天嘶吼,声音沙哑而决绝:“你曾对我说,我该当个堂堂正正的青鸾卫!——今日,我便为你违令一次!”
他额上那狰狞的蛇形咒印瞬间爆裂,噬魂咒的痛苦全面爆发,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但他却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引导着自己体内那微弱却纯粹的情火,顺着自己的精血注入阵基,逆流而上!
他要用自己这卑微的火焰,为她的滔天烈焰,争夺哪怕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青奴!”洛昭然双目赤红,她感受到了那股逆流而上的力量。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在血钥环上,原本古朴的血钥环瞬间绽放出妖异的红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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