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院病房内,药气混杂着潮湿的霉味。
刚苏醒的伤者躺在简陋木榻上,面色如纸,呼吸微弱。额角的纱布渗着暗红,被夹板固定的断腿让他无法移动分毫。他眼皮颤动,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望向围在榻边的人影——太医正小心喂参汤,陈文士立在两步外静静观察,而萧衍则站在更靠近门边的位置,神情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醒了就好。”陈文士开口,声音温和如常,“壮士可能言语?可还记得自己姓名?家在何方?”
伤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唇翕动。
萧衍的“谛听”之能早已铺开。
首先涌入的,是伤者虚弱混乱却饱含惊惧的心声:
【……逃出来了……他们追得紧……窑下的路被堵死了……头……好痛……】
【……图……飞星图……不在身上了?不……好像在怀里……不对……】
【……陈望之!他在这里!他认出我了?!不能让他知道……死也不能说……】
【……姑娘……姑娘还活着吗?南边……南边祠堂……一定要传出去……】
姑娘?南边祠堂? 萧衍心念电转。这“姑娘”极可能指沈昭!“南边祠堂”是全新线索!伤者心声明确显示他认识陈文士(陈望之),且视其为死敌,誓死要保护某个秘密和某人。
几乎同时,陈文士的心声平稳传来:【头部受创,神志未清。但眼神深处警惕未消……虎口茧形特殊,是常年用分水刺一类南疆短兵所致。此人绝非山民。】
陈文士忽然上前半步,似要搭脉:“壮士脉象虚浮,让老夫再细诊一番……”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伤者手腕的刹那——
“别碰我!”
伤者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抽回手,眼神骤然锐利,嘶声低吼。这反应激烈得不正常。
陈文士的手停在半空,面上依旧平和,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光。【如此抗拒诊脉……是怕我察觉内力痕迹?还是单纯惧我?】
萧衍适时上前,挡在了陈文士与床榻之间:“陈先生,这位壮士重伤初醒,心神惊惧也是常情。不若先让他缓一缓,待精神稍复再问不迟?”他语气恳切,身形自然隔开了距离。
陈文士看向萧衍,目光深邃。【这张远,来得巧。是真心关切,还是有意阻拦?】 他微微一笑:“张先生说的是。医者父母心,老夫也是心急。”话虽如此,他却未退后。
伤者剧烈喘息,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文士,又缓缓移向萧衍,眼神复杂难辨。
【伤者心声:这个人……他救了我……他是不是也……不,不能冒险……陈望之在这里,谁都不能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世子身边的长史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陈先生,张先生。世子听闻伤者苏醒,特命在下前来,一为探视,二来……”他看向萧衍,“世子请张先生即刻前往正厅,有要事相商。”
萧衍心中一动。世子此时召见,多半与旧官仓发现的“飞星图”有关。他面上不露,拱手道:“有劳长史。我这就去。”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看了眼伤者,又对陈文士道:“陈先生,这位壮士就劳您多费心了。”
陈文士颔首:“张先生放心。”
萧衍转身离去,脚步沉稳,但“谛听”之能却分出一缕,依旧关注着病房内的动静。
正厅内,世子端坐主位,案上赫然放着那个从旧官仓出土的锈蚀铁盒,盒盖已开,那张绘有飞鸟星图的羊皮纸摊在一旁。
见萧衍进来,世子示意他坐下,指着羊皮纸,神色凝重:“张先生,此物……你如何看?”
萧衍早已想好说辞,沉吟道:“回殿下,此图纹样古拙,似与星象祭祀有关。中央与四角的飞鸟标记,草民倒是在一些杂书中见过类似描述,据传是前朝某个活跃于南疆的古老部族图腾。此物藏于旧官仓废墟,或许与那场大火有关,也可能是更早遗留。具体含义……草民才疏学浅,不敢妄断。”
他既点出了此物的非同寻常(星象祭祀、古老部族),又表明自己不知细节,将解释权交还给世子,同时暗示了可能的南疆关联。
世子手指轻叩桌面,缓缓道:“陈先生方才匆匆一瞥,说此物可能是一种名为‘飞星图’的古物,与南疆某种寻址定穴的秘术有关。他对此颇有兴趣,想借去参详几日。”
萧衍心中冷笑。陈文士动作真快,果然认得此图,且立刻就想掌控在手。
“殿下,”萧衍谨慎道,“此物毕竟来历不明,且涉及古术。陈先生学识渊博,参详自然无妨。只是……是否需先记录图样,原件仍由殿下保管?毕竟是在殿下辖地所出。”他这话看似为世子考虑,实则是在阻止陈文士轻易拿走原件。
世子若有所思:“先生所言有理。这样,稍后让书吏拓印一份图样,原件暂且封存。陈先生若要参详,可看拓本。”他顿了顿,看向萧衍,“还有一事。那伤者,张先生救回时,可曾察觉其他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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