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把京城洗了一遍的大雨,虽然停了,但余威还在。
不是指地上的积水。
而是指……人。
自从我「祭天求雨」、「指引地宫」、「战场产子」(虽然是谣言,但也传得有鼻子有眼)之后,听竹轩的门槛,快被踏平了。
「贤妃娘娘!这是臣妾亲手熬的燕窝,给您补补气血!」
「娘娘!这是家父从东海寻来的夜明珠,说是给您安神!」
「娘娘,能不能帮臣妾看看,这肚子什么时候能有动静?」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廉价或昂贵的脂粉味,混合着那股怎么也散不去的谄媚气息,熏得我脑仁疼。
我坐在正殿的主位上,感觉自己像是一尊被供在庙里的泥菩萨。
不仅要接受香火。
还要负责陪笑。
「各位妹妹。」
我强撑着那双因为「开光」过度而有些酸涩的眼睛,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本宫……乏了。」
「太医说了,本宫这眼睛刚好,需要静养。」
「静养懂吗?」
我指了指那两扇被礼物堆得快要关不上的大门。
「就是……除了送饭的,谁也别进来。」
……
好不容易把那群莺莺燕燕打发走。
我立刻原形毕露。
「灵儿!关门!落锁!」
我一边拆头上的发钗,一边往内室跑。
「把那块牌子给我挂出去!」
「哪块?」
「就是那块——**『正在闭关,请勿打扰,内有恶犬(划掉),内有天机』**的牌子!」
随着两扇厚重的木门「咣当」一声合上。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
这哪是当宠妃啊,这简直是在当动物园的猴子。
我把自己扔进那张铺了三层软垫、又加了一层天鹅绒的大床上。
真软。
像是一头扎进了一朵云里。
被子上还残留着阳光暴晒后的味道,那是螨虫尸体的味道,也是幸福的味道。
「睡觉。」
「谁也别想把我和床分开。」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得等我睡醒了再去顶。」
我把头埋进枕头,不到三秒,意识就开始下沉。
……
这一觉,睡得很沉。
梦里没有洪水,没有叛军,也没有那些烦人的账本。
只有一只巨大的、香喷喷的烤肘子,正长着翅膀在天上飞。
我在后面追。
「别跑……让朕……哦不,让我咬一口……」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突然。
那只肘子停了下来。
它转过身,变成了一张……萧景琰的脸。
「舒芸。」
那只「肘子」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让人心慌的焦躁。
「醒醒。」
「别睡了。」
紧接着。
我感觉有一只重若千钧的手,正在捏我的脸。
那手很凉。
带着一股子刚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还有一股浓郁的……墨汁味。
「唔……」
我烦躁地挥开那只手。
「别闹……肘子成精了……」
「林舒芸。」
那个声音在耳边放大。
不仅仅是声音,还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有什么东西,压在了我的被子上。
像是一座山。
我艰难地睁开一只眼。
视线模糊中,我看到了一团明晃晃的黄色。
那是龙袍。
再往上。
是一张放大的、布满了红血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的俊脸。
萧景琰。
他正坐在我的床边,半个身子压过来,死死地盯着我。
「皇上?」
我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您下朝了?」
「那个……饭点还没到吧?」
萧景琰看着我这副雷打不动的咸鱼样,眼底的焦躁似乎稍微平复了一点,但依然像是一锅快要煮沸的水。
「现在是未时。」
「朕下了朝就过来了。」
他伸手,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反正都睡过了),直接把手伸进被窝,把你暖烘烘的手给拽了出来。
「别睡了。」
「朕心慌。」
「心慌?」
我被迫坐起来,靠在床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心慌找太医啊,找我干嘛?我又不是速效救心丸。」
「太医没用。」
萧景琰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在吸猫。
又像是在汲取某种能量。
「只有你这儿……能让朕静下来。」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冷。
那是……愤怒,混合着无力感。
在我的「世界」里。
萧景琰头顶的那团紫气,此刻正剧烈地翻涌着。
而在那紫气之中,缠绕着一股……湿漉漉的、浑浊的灰气。
那股气味……
是淤泥的味道。
是洪水的味道。
「出事了?」
我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反手抱住他的脑袋,像顺毛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
「嗯。」
萧景琰闷闷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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