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钟醒了。
但他宁愿自己没醒。
因为当这位统领几十万大军、哪怕被砍断骨头都不皱一下眉头的铁血硬汉,发现自己像只白斩鸡一样光着屁股躺在校场中央,被几千双眼睛围观时。
他的脸,红得比刚才那只被烧死的蛊虫还要精彩。
「快!衣服!给将军拿衣服!」
断臂副将反应最快,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风,冲上去把霍钟裹了个严实。
霍钟裹着披风,缩在床角,那双刚恢复清明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羞愤和……想杀人灭口的冲动。
「皇上……」
他看着站在一旁憋笑的萧景琰,声音颤抖。
「这是……这是何种阵法?」
「为何……为何要扒光末将?」
萧景琰咳嗽了一声,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我。
「这就要问你的救命恩人了。」
「若不是娴妃用这『光煞阵』引来太阳真火,你心口那只虫子,怕是已经把你啃空了。」
霍钟愣住了。
他顺着萧景琰的手指看过来。
此时的我,形象实在算不上好。
头发乱糟糟的,裙摆上全是灰,手里还拿着个破罗盘,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喘气。
但就是这么一副尊容。
在霍钟眼里,却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虽然昏迷,但潜意识里是有感觉的。
他知道自己被困在一个无尽的黑暗噩梦里,心脏被撕咬,灵魂在下坠。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是一道光。
一道霸道、炽热、无法抗拒的光,硬生生地撕开了黑暗,把那只吃人的怪物烧成了灰烬。
而引来这道光的人……
竟然是他之前最为不屑、甚至想要上书请皇帝送回京城的——娴妃?
「娘娘……」
霍钟推开扶着他的副将,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校场地面上。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然后。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西北军神,那个连见到圣旨都敢只行半礼的傲骨将军。
推金山,倒玉柱。
「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我面前。
「末将霍钟,有眼无珠!」
「谢娘娘……再造之恩!」
这一跪,极重。
地面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不仅是他。
周围那几千名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神迹」的士兵,也像被传染了一样,哗啦啦跪倒一片。
「娘娘千岁!」
「神仙娘娘显灵了!」
那声音,比刚才的雷声还要响亮。
我坐在地上,看着这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头,心里却在哀嚎。
完了。
这下想低调都不行了。
「快起来吧……」
我虚弱地摆摆手,感觉肚子里的两个小崽子因为刚才的激动,又开始打拳了。
「别拜我,拜太阳。」
「我就是个……借光的。」
……
霍钟身体底子极好,蛊虫一除,喝了两碗符水(其实是加了葡萄糖的盐水),到了晚上就能下地走路了。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气氛却比外面的夜色还要凝重。
萧景琰坐在主位,我坐在他旁边(特意加了个软垫),霍钟和一众将领分列两旁。
这一次,再也没人敢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我了。
甚至那个之前被烧了帐篷的牛将军,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亲娘,时不时还要把桌上的果盘往我这边推一推。
「说说吧。」
萧景琰敲了敲桌子。
「现在的局势。」
霍钟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
「回皇上,局势……很糟。」
他指着沙盘上的凉州城防图。
「我们虽然守住了凉州,但外围的三座卫城已经全部失守。」
「北蛮这次的主帅,虽然名义上是蛮王,但实际掌控大军的,是那个大巫师摩罗。」
提到摩罗,霍钟的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此人妖术通天。」
「他不仅能驱使毒虫,还能……」
霍钟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可怕的场景。
「还能驱使尸体。」
「尸体?」萧景琰皱眉。
「是。」
霍钟深吸一口气。
「在丢掉的那三座城里,我们的士兵战死后,并没有倒下。」
「到了晚上,他们会重新站起来。」
「眼睛发绿,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他们不认得昔日的战友,只会疯狂地杀戮。」
「我们的士兵,很多人不是死在蛮子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死去的兄弟手里。」
帐篷里一片死寂。
所有将领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就是我在战报上看到的「尸兵阵」。
也是导致大衍军队士气崩溃的根本原因。
面对活人,他们敢拼命。
但面对死而复生的战友,面对那种砍不死、杀不尽的怪物,谁能不恐惧?
「这仗,没法打。」
牛将军闷闷地说道。
「咱们的刀砍在那些尸体身上,跟砍木头似的。砍掉脑袋,身体还能动;砍掉胳膊,还能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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