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砸在草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爸!”林天笑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如同洪钟大吕,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不孝子……天笑……回来了!”
说罢,他俯下身,额头深深触地,对着林正国,行了一个最庄重、最沉痛、也最饱含思念与愧疚的大礼!
这一跪,一拜,仿佛耗尽了林天笑全身的力气,又仿佛卸下了他背负了整整十年的、名为“牺牲”与“谎言”的沉重枷锁。他的肩膀微微耸动,虽然没有像叶婉儿那样放声痛哭,但那股压抑在胸腔深处的、混合着家国大义与个人情感的澎湃激流,却透过他紧绷的脊背和那一声“爸”,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正国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看着儿子那深深低下的、已见些许白发的头颅,看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积蓄了十年的悲痛、思念、骄傲、心疼、愧疚……所有复杂到极点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林正国老泪纵横,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扶起儿子,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手臂哆嗦得厉害,一时竟没能扶动。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回来就好”,声音哽咽嘶哑,每个字都饱含着一位父亲最深沉的、失而复得的情感。
眼前这一幕,父子重逢,夫妻团圆,母女相拥……这充满了巨大情感冲击力的画面,让原本紧张肃杀、如临大敌的气氛,彻底消散于无形。
寒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冰蓝色的眼眸中,那凛冽的寒冰终于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释然,有欣慰,有感慨,也有深深的好奇。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示意方炜、江天海、夏天放松戒备。
方炜直到此刻,似乎才真正从那种极致的、活见鬼般的震惊中缓过一口气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天笑,又看看那边紧紧抱着林小柔痛哭的叶婉儿,这个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军神,此刻却感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他猛地大步上前,几步就跨到了林天笑身边,也顾不得什么场合礼仪,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林天笑的肩膀,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粗嘎变形:
“他娘的!林天笑!真是你个王八蛋?!你没死?!你他娘的真的没死?!老子……老子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这张欠揍的脸了!”方炜虎目含泪,一边骂,一边用力摇晃着林天笑的肩膀,仿佛要确认这是不是一个逼真的傀儡或幻象。
林天笑被方炜拽起来,看着眼前这张同样因激动而涨红、虎目含泪的熟悉面孔,心中也是激荡难平。他反手用力握住方炜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声音同样带着哽咽:“老方……是我,我没死。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担心?!何止是担心!”江天海也走了过来,他的情绪虽然不像方炜那样外放,但是双眼同样湿润,儒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林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年……整整十年!我们都以为你们……你们……”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拍了拍林天笑的另一侧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夏天也走上前,对着林天笑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天笑看着眼前这几位曾经生死与共、如今都已成长为擎天巨柱的兄弟和战友,心中暖流涌动,同时又涌起深深的歉疚。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好了。”寒风的声音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天笑,婉儿,你们一路奔波,又……”他看了一眼那边依旧抱在一起哭泣的叶婉儿母女,顿了顿,“先进屋吧。有什么话,慢慢说。十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寒风的话,将众人从重逢的激烈情绪中稍稍拉回现实。是啊,这里还是室外,而且林天笑和叶婉儿身上那传说境的气息虽然收敛了许多,但依旧存在,长时间暴露,难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天道规则的细微反应。
林天笑点了点头,看向父亲。林正国也抹了把脸,努力平复着心情,哑声道:“对,对,进屋,进屋说!月月,快,扶你妈进屋!小柔……小柔……”他看向那边,叶婉儿似乎终于哭得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紧紧抱着女儿不肯松手。林小柔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妈妈”,小手不再只是轻拍,而是也慢慢环住了叶婉儿的脖子,将小脸埋在她的颈窝。
林月月连忙扶着还有些腿软的龚琴,龚琴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儿子和儿媳,眼泪依旧不停地流,但脸上已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不住地点头:“好……好……回来就好……快,快进屋……”
一行人,怀着各自难以平复的激动心情,朝着别墅内走去。
寒风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艘静静停泊在草坪上的银色飞舟,又抬眼望了望天空,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客厅宽敞的沙发上,一家人终于围坐在一起。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温暖明亮的光线,映照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和深色实木家具。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强烈的情感余韵,但紧张和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小心翼翼的珍贵感,以及迫不及待想要了解过去十年一切细节的渴望。
叶婉儿的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依旧紧紧挨着女儿林小柔坐着,一只手始终握着女儿的小手,仿佛生怕一松手,这温暖的触感就会消失。
她的眼睛依然红肿,脸上泪痕未干,但嘴角已经忍不住扬起温柔满足的弧度,目光几乎贪婪地流连在女儿的脸上、身上,想要将这错过的成长岁月,一点一点地补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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