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三十七车场（上）
情势威迫的抓捕行动因为温晨的失踪十有八九要以悬而难决作结，温夕大概也猜得出，盘踞在盛安城背后的犯罪团伙一天不连根拔除，他哥究竟是死是活的消息也就一天不能落到准处。
然而一朝之间没了倚靠，温夕心里窝着一股没处宣泄的无名火，蔫头耷脑地在江陌的病房里佝偻着窝到下午四点半，没滋没味地蹭了顿病号饭才磨磨蹭蹭地从病床前晃悠起来，出门就趔趄了两步，“咕咚”一声地把自己绊倒在护士站门口，没精打采地往柜台上一扑。
江陌不太放心，薅下针头就上前提着温夕的后脖颈把人拎住，转身差使着邵桀从旁帮忙，被护士追在身后教育了好一通，到底还是顶着一身的包扎纱布从住院部偷溜出去，亲自开车把温夕送回到基地大门口，揣着胳膊在原地琢磨了几秒，又挎着邵桀的胳膊一道，冲进基地训练室里，抓住正盘腿在沙发上吃泡面的霍柯稍加叮嘱。
霍柯捧着泡面碗，差点儿没被江陌这一身满脸的伤唬得把面碗扬手一丢。他先望了眼推门进屋就耷拉着脑袋口头通知销假的温夕，转头招呼着记挂了温夕整天，铺了一地红毯的程梓跟在扭身就往宿舍走的温夕后头，晃了晃被泡面汤糊住的脑子，缓慢地眨巴着眼睛抬起头。
温晨曾经当过卧底的警察身份没做过隐瞒，俱乐部里跟温夕亲近的人差不多大概清楚，江陌倒没挑明，霍柯却咂么着这两天的新闻播报有了点儿不方便直说的揣度，拍了拍胸脯给了个一视同仁的保密担保，掐着显然不打算原地归队的邵桀肩膀把人送出训练室门口，溜着腿脚没等晃到电梯间，抬眼正跟两道熟悉的身影撞了个顶头。
孙知明挨靠在陶方身边时春风化雨的表情在了见邵桀的一瞬就尴尬滞住，唇边的笑意先僵了半秒，没等嘴损开口，目光却顺势落在了他身旁的伤员脸上，辗而又转地挤出一声轻呼。
“呃……江警官这是……？”孙知明妥帖地理整西装外套提步上前，绅士地伸过手，轻握住江陌的三根手指就撤回原处，“江警官先前怎么没提过是周总千金的事儿。周总的面子可比邵桀管用……我还是上次谈合作的时候在周总办公室看见全家福才知道。之前不清楚，可能有些唐突。”
江陌先怔，挑眉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孙知明口中的周总是在家贤良淑德在外叱咤商场的周叔——她先点了下脑袋，又后知后觉地觉得“千金”俩字有点儿一本正经的别扭，寒暄点头之后又补了两句：“我这伤……还得麻烦孙总帮忙瞒着点儿江老师和周总。”
孙知明抬眉颔首，架着胳膊搭在了邵桀试图把他和江陌分隔开来的肩头，先不怀好意地翘了下嘴角，然后才迎上邵桀睨着他的眼神恍然解释开口，“哦对，忘跟你说了，LM的运营权和选手转会已经开始联络对接走合同，今天来这是跟徐经理聊二队选手试训的事。”
邵桀眼皮一抬，这才温吞地想起这么一桩早被他抛在脑后的生意，视线一顿，轻咳了一声回头看向老霍：“徐经理没在？”
“楼上补妆呢。让梁霁气得哭了一中午。”
霍柯一提起这茬儿就皱眉头，“梁霁最近跟吃了枪药似的，屁大点儿事儿凶的厉害。LM那几个小孩儿的合同转让，梁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卡着不动，说什么不是他的项目他不好直接做主，沐扬想从中间牵个头，也不知道他犯什么忸……炮仗都没他火气冲！”
邵桀眉头一蹙，“因为梁明？”
“谁知道呢？沐扬本来想着梁霁家里的情况一团乱，盛城国际的生意也没好到哪去……沐扬连分手的事儿都不敢提，还以为这正经的项目合作，她要是能帮上忙也算仁至义尽，谁成想姓梁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气得沐扬把跟孙总约着看试训的事儿忘得一点儿不剩，正在楼上丢人呢。”霍柯唉声叹了口气，拍了拍邵桀的肩膀，又冲着江陌点头，“你们忙你们的，抓紧送江警官回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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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一死，蒋唯礼也就没什么靠山可倚，梁霁这会儿捏着那个俱乐部不放……是什么意思？”邵桀挎着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偏头看见江陌扭个身子都龇牙咧嘴的动作，紧忙倾身上前搭了把手，又扯了一件软乎的外套，重新垫回到江陌淤青了一大片的肋骨位置，“还是说……梁明的生意，梁霁真想横插一脚进去？”
“他可不是想……梁明在家关禁闭的这段时间，甚至很可能在他刚回国的日子开始，他就已经在摸梁明的底。梁明一死，LM的墙根底下有没有埋什么没点的引信梁霁一概不知。他与其说是卡合同……担心这俱乐部里会抖落出什么猫腻在把他绊住才是真的。”
江陌撇压了下嘴角，觑着邵桀小心翼翼的表情，指尖轻轻地从他的手背上点过去。
“没那么金贵，没骨折就不算事儿——梁明一直惦记着跟梁霁同归于尽，现在他人真断了气，梁霁心里正犯合计，以前梁明捏在手里的公司项目他都得先自己梳理梳理……徐经理这会儿惦记着转让LM俱乐部的合作，对他而言无异于胳膊肘往外拐，一不留神就要把他踹到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去。”
“还是跟蒋唯礼假赛涉赌那些一直没查清楚的筹码赌资有关？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孙知明这生意……需不需要撂个暂停？”
邵桀脸色一沉，耷下视线看向江陌敲在方向盘上的指腹，“不回医院？”
“蒋唯礼被揭发举报之后，他身边的人该查能查的，差不多经侦都过了一遍，还有缉毒的兄弟在旁边把关，折腾到现在还没在警方的通讯录上留下登记的人，问题不大……如果孙总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话。”
江陌先摇头，抬起眉毛给邵桀吃了一颗定心，旋即拎起手机，回想了一会儿，调到导航的页面，“不过梁霁现在这个状态，我还真觉得梁明临死之前留下的话，八成是其言也善。”
江陌稍微翘了下嘴角，从后视镜里瞥见邵桀忧心攒蹙的眉间，难得讨好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反正都从医院溜出来了……知道邵桀同志不放心，所以，劳烦这位警察家属陪我一起，往坝庄那边的废车场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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