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在爸爸胸口,他的心跳还是咚咚响,像敲着面破铜锣。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裹着股铁锈味,大概是爸爸手腕上的血渗出来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咚咚"两下,像用指节叩门,比刚才那声尖叫轻,却让奶奶手里的银镯子"当啷"掉在地上。
"谁?"老爷的刀还攥在手里,刀身白霜没散,他猫腰凑近猫眼,背绷得像张弓。
我顺着爸爸的下巴望过去,看见老爷后颈的皱纹都绷直了,平时总梳得整整齐齐的白发翘起来一撮,像被风吹乱的草。
"是李明。"老爷突然松了肩,刀"咔"地插回刀鞘,"小涵他爸,抱稳了。"他边说边拔门闩,门轴"吱呀"一声,冷风裹着个人影冲进来——是个穿黑夹克的男人,额角沾着草屑,裤脚还在滴水,喘气声像拉风箱。
"李...李明叔?"爸爸低头看我,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我,可我明明听见他喉咙里滚着颤音。
我歪头,看见李明的鞋跟在地上蹭出两道泥印,正慢慢往我脚边爬,像两条小蚯蚓。
"找到...找到了。"李明扶着门框,每说一个字都要大喘气,手在口袋里掏了三次才摸出张照片,"苏婉...那女鬼生前叫苏婉。"他把照片往桌上一按,照片角卷着,泛着旧报纸的黄,"民国二十三年,她婆家着火,烧了半条街。
她抱着才三个月的儿子跑出来,可...可儿子被房梁砸中了。"
"啪嗒。"晓月的铜铃掉在桌上。
我转着脑袋找她,见她指尖捏着照片,眼尾的痣都绷平了。
她平时总爱抿着嘴笑,现在嘴唇发白,像沾了层霜。"火?"她轻声重复,"我昨天在灶膛里看见的黑灰,和这照片背面的焦痕...纹路一样。"
爸爸的手突然收紧,我被勒得直蹬腿。
他低头亲我额头,胡茬扎得我痒,可他的呼吸烫得像刚烧开的水:"所以她缠上小涵...是因为儿子?"
"不全是。"李明抹了把脸,脸上的水不知是汗还是雨,"我在城隍庙翻到本旧账,苏婉死后第七天,有人用婴儿骨血给她下了锁魂咒。
她不是自己要闹,是被人困在怨气里当刀使。"
"谁?"奶奶突然挤过来,银镯子重新套在腕上,"是不是那对开佛店的?
前儿个他们来家里,看小涵的眼神...像狼看肉。"她指尖戳着照片,指甲盖都泛青了,"我就说那男的脖子上戴的玉佛不对,哪有活人戴阴刻佛的?"
老爷突然拍了下桌子,震得照片跳起来。
他抓起照片对着月光,我看见他瞳孔里映着苏婉的脸——齐耳短发,眼睛大得吓人,和我在梦里见过的影子重叠了。"锁魂咒需要活祭。"他声音沉得像井里的石头,"小涵满百天那天...就是他们要取魂的时候。"
"不行。"爸爸突然转身往门外走,我被颠得直晃,他胸口的心跳快得我数不过来,"我现在就去砸了那佛店,把他们..."
"臧老弟!"韩立突然拦在门口,他的短刃没入门框,溅起木屑,"现在去打草惊蛇,小涵更危险。"他侧过脸,我看见他耳后有道疤,从耳根一直爬到下颌,"晓月的镇符只能撑到子时,咱们得先找到咒眼。"
晓月把照片小心收进红布包,铜铃重新系回腰间,叮铃一声比刚才轻多了。"咒眼应该在苏婉咽气的地方。"她摸出根香点燃,烟打着旋儿往西北飘,"当年的火场,现在是后园老槐树下的废井。"
赵薇突然把地图往桌上一摊,手电筒的光扫过纸页,照得她鼻尖发亮。
她平时总扎着高马尾,现在头发散了半缕,沾在汗津津的脸上。"我查过县志,那口井...底下通着阴河。"她手指在地图上点,点得纸页沙沙响,"但具体位置..."
"奶奶知道。"奶奶突然拽住老爷的袖子,银镯子撞着他的刀鞘,"五十年前我嫁过来,后园那井还没废。
井台第三块砖底下...埋着块青石板,刻着镇井符。"她的手在抖,可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带你们去。"
爸爸突然停住脚步。
我抬头,看见他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可嘴角却往上扯,扯出个歪歪扭扭的笑。"小涵,"他用没受伤的手摸我脸,指腹上全是薄茧,"等咱们把坏东西都赶跑,爸爸带你去看池塘里的小鸭子,好不好?"
我张了张嘴,想喊"好",可只能发出"咿呀"的声音。
爸爸却像听懂了,笑得更厉害,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我脖子里,温温的,比他的胡茬还痒。
"走。"老爷抄起刀,刀鞘磕在门槛上,"韩立断后,晓月撒镇魂砂,赵薇看地图——"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桌上的银镯子,"老嫂子,你带着小涵的平安符。"
"不。"奶奶把银镯子塞进我襁褓里,镯子上的"平安"二字硌着我腰,"小涵在哪儿,我在哪儿。"她弯腰抱起我,身上带着晒过太阳的棉絮味,比爸爸怀里的烟草味好闻多了,"走,奶奶带你去抓坏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