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四年的汴京城里,政治斗争就像一锅沸腾的麻辣火锅——表面浮着红油辣子般热烈的改革口号,底下却翻滚着夏竦们精心熬制的权谋底料。当"伊霍书信案"这盘毒蘑菇被旧党涮进锅里时,整个大宋官场顿时弥漫起致命香气。
打蛇打七寸,旧党把矛头指向的是新党重要成员石介、富弼。石介是当时的大儒,作为革新派的口舌,曾为新政写过一篇当时很有名的文章《庆历圣德颂》,文章盛赞新政、贬低旧党,指责反对革新的夏竦等人为大奸。这令夏竦一帮人怀恨在心,自此和石介成为死敌。
那时节,一则骇人听闻的流言突然在坊间流传,说国子监直讲石介给富弼写了一封信,信里希望富弼行“伊霍之事”,还替富弼起草了废立诏书。这“伊”指的是商朝名臣伊尹,“霍”指的是汉朝权臣霍光,俩人的共同点就是都曾经废掉过皇帝,行“伊霍之事”意思就是要阴谋废掉现在的皇帝赵祯。
不久后,夏竦等人居然煞有其事地拿出了这封书信和诏书,呈交了朝廷,而且上面的字迹确实就是石介的。
这可把本来感觉无所谓的富弼吓得是“惊慌失措”,反复上书陈词,并且也拿出了一封石介寄来的书信,内容大致相同,但是信里说的是“伊周之事”,“周”是指周朝贤臣周公,“伊周之事”就不一样了,书信要表达的意思就成了要好好辅佐帝王。
双方都说自己手里的书信是真的,一时间朝里是闹得乱糟糟一片,可这个时候皇帝始终没有任何表态,似乎在静观事态发展。这时候又有人上奏说了,阴谋废皇帝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范仲淹,还言之凿凿的搞出了很多证据。
哪知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结果皇帝还是不说话。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这是皇帝对革新派产生疑虑了,此时范仲淹早就被流言折腾得焦头烂额,为了自证清白,他只好上了书,请求辞职。
这回皇帝终于发话了,赵祯驳回了辞呈,让范仲淹等人安心理政,不必理会。但是旧党怎么可能放弃这大好良机,随后朝中弹劾富弼、石介的奏疏像雪花一样席卷而来,同时又有了新的流言兴起,说范仲淹、富弼等人结成了朋党,通过新政打击异己,提拔党羽。
一时间,关于革新派结成“朋党”的舆论甚嚣尘上。
要说革新派造反,皇帝可能不太相信,而所谓的“朋党”,恰恰戳中了皇帝脆弱敏感的心。因为就在前朝,牛李党争持续时间将近40年,从唐宪宗时期开始,到唐宣宗时期才结束,直接加剧了宦官专权、官场腐败,加深了唐朝后期的统治危机,以至于唐文宗有“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的感叹。在皇帝赵祯心里,朋党就等于乱政,乱政就等于夺权,只要是“朋党”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汹涌的“朋党”指责舆论,赵祯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把范仲淹喊进宫里,旁敲侧击地问了:“这些传言不会是空穴来风吧,你们平时聚在一起是在做什么呢?”
范仲淹知道皇帝的想法,毕恭毕敬地解释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脾气相投才聚在一起,这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这只是有人借此攻击新政而已。”看着皇帝质疑的表情,范仲淹又举例自证说,自己平时就跟富弼几个朋友一起喝喝酒、聊聊诗歌而已,真的没有什么朋党。
接下来的几天里,其他革新派也反复据理力争,极力否定朋党一说。就这样,皇帝也仅仅只能保持怀疑,因为实在没有什么证据。
谁知道很快就坏了事,因为革新派们架不住有个干蠢事的队友,这人就是倔驴欧阳修,啥叫倔驴呢?就是他只管自己的想法,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根本不管实际情况如何。
面对外界反复的攻讦,这欧阳修也置上了气,他觉着反正自己又没干坏事,身正不怕影子斜,俺就是看着范仲淹、富弼这帮人好,就喜欢跟他们处,我就是朋党了爱咋咋地。
欧阳修下笔千言写下一篇《朋党论》,大文豪的文笔自然没话说,文章开宗明义地就讲了,党分君子之党、小人之党,自己这帮人确实是朋党,但却是君子之党,是好朋党。
这篇文章一经上报,就让本来持怀疑态度的皇帝一下子坐实了心里关于朋党的猜测。赵祯愈发看革新派这帮人不爽,天天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着手剪除革新派成员,有的人被撤了职,有的人被查办。
此时的范仲淹是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已再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这些年来,他经历了太多无奈。他拼了命地想保护好兄弟们,但身边的张亢、滕宗谅……一个个接连倒下;敌人那么多,手段那么狠,打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他向身后看去,想找到一个支持的眼神,看见的却永远是一张阴沉不定的皇帝臭脸。
现在自己又陷入了信任危机,整天被皇帝质疑,这样严峻的形势,变法根本就推行不下去。此时的范仲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改革是对的,于国于民都好,但为什么就是艰险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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