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婚礼办得很热闹。阿玛拉穿着借来的红裙子,被涂了满脸脂粉,看起来像个怪诞的布娃娃。方稷团队被邀请观礼,但没人出席。
小林一整天都躲在实验室做种子实验,他始终接受不了,觉得太反社会了。
傍晚时分,老村长来道歉,手里捧着块婚礼上的羊肉。
"巴多不懂事..."老人讪讪地说,"但规矩就是规矩。"
方稷没接羊肉:"村长,我们的培训班还要继续。但方式要改。"他展开一张新计划表,"从明天起,边干活边教。挖一尺沟,讲一尺的知识。"
村长如释重负:"这个好!大家就爱干活!"
等老人走后,王昆鹏挑眉:"妥协了?"
"战术调整。"方稷面无表情,"既然他们只认看得见的东西,就把知识焊在铁锄上。"
小林红着眼睛抬头:"那阿玛拉呢?就这么算了?"
方稷沉默了很久,突然问:"村里还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女孩?"
"不下二十个。"王昆鹏早就调查过,"大部分十三四岁就嫁人。"
"找几个可靠的妇女。"方稷轻声说,"办个女子班,晚上上课。教认字、算术和基础农业知识。"他看向小林,"你负责。"
小林知道这里的女孩过得有多艰难:"有用吗?她们连白天的自由都没有!"
"不知道。"方稷诚实地说,"但什么都不做,就肯定没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如果她们不愿意来,或者这里的女性不愿意帮忙,那我们就不能采取行动,否则将把大家都陷入到险境当中。"
他走到窗前。婚礼的火光已经熄灭,村庄重新陷入黑暗。在这片被贫困和愚昧双重笼罩的土地上,知识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只要有那么一星火光...
"方老师!"阿卜杜勒突然冲进来,手里举着盏煤油灯,"快来!仓库...仓库有人!"
他们抄起手电赶到仓库,推开门的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玛拉蜷缩在角落里,就着微弱的灯光,正在泥土上画今天该讲的土壤剖面图。她的红嫁衣还没换,脸上的胭脂被泪水冲出两道沟壑。
"我...我逃出来的。"她结结巴巴地用汉语说,"求求你...救救我..."
小林当场哭出了声。
方稷蹲下身,轻轻擦掉女孩脸上的泪痕:"先别哭,把事情说清楚。"
灯光下,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棵正在生长的树。仓库外,隐约传来巴多叫骂的声音,由远及近。
王昆鹏默默走出去,带上了门。片刻后,叫骂声变成了客气的交谈,然后渐渐远去。
那晚,方稷教到凌晨。阿玛拉学得如此专注,以至于被煤油灯熏黑了鼻孔都不知道。临走时,小林塞给她一个小手电和本子。
"谁?"他摸出手电筒。
门缝下塞进来一张纸条。方稷打开门,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扑进来,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
是阿玛拉。她满脸是血,裙子撕破了大半,赤着的脚上全是割伤。
"救救我..."女孩一开口就哭了,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嘴,"他说我咬人,要用钳子拔光我的牙..."
方稷赶紧把她拉进屋,小林见状立刻拿来了医药箱。阿玛拉的背上布满鞭痕,手腕上有深深的勒痕。
"他把我拴在床边...说等我流血停了再..."女孩说不下去了,突然跪下来抱住方稷的腿,"带我走吧!去中国!我什么活都能干!"
小林红着眼睛翻找抗生素:"方老师,我们得..."
"不行。"方稷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轻轻把女孩扶到椅子上,"阿玛拉,听着:我们不能带你走。这是规定。"
女孩的眼泪一下子止住了,黑眼睛里涌出某种比悲伤更可怕的东西——绝望。"你们...不是好人吗?"
阿玛拉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方稷叫醒阿卜杜勒来翻译。
"她说...新郎和几个朋友一起...她逃了出来..."阿卜杜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说宁愿死也不要回去。"
小林一拳砸在墙上:"我们得帮她!"
"怎么帮?"方稷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们是外交人员,无权带走当地公民。"
"那就看着她去死?"小林的声音尖得刺耳,"你知道她回去会遭遇什么吗?"
阿玛拉突然抓住方稷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触手是一片可怕的淤肿。"他会掐死我..."她用蹩脚的英语说,"像杀羊一样..."
王昆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握着枪:"村里来人了。"
火把的光亮在窗外晃动,男人的叫骂声越来越近。阿玛拉像受惊的小兽,死死拽住小林的衣角。
"方老师!"小林几乎是哀求了。
方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理智告诉他外交条例不可违反,但女孩脖子上的淤伤在煤油灯下泛着可怕的紫光。
"后窗。"他突然说,"去溶洞。天亮前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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