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些,陈峰把血书折成小方块,塞进围裙最里层。苏清雪的剑尖挑着盏星能灯,光晕在地上拖出两条影子。"去密室。"她轻声说,"李守真的血书,总不会平白指个空处。"
戏台子底下的青石板结着薄霜,陈峰蹲下身,指甲扣进石缝——这是吴伯教他的,第三块石板往下压三寸。石板"咔"地翻起时,地道里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涌上来。苏清雪的灯照进去,可见几级青砖台阶,墙根长着暗绿苔藓。
"吴伯?"陈峰喊了一声,回音撞在砖墙上。
转角处传来咳嗽声,粗哑得像破风箱。吴伯扶着墙走出来,蓝布衫前襟洇着暗褐血渍。"小峰。"他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到底还是来了。"
陈峰喉头一紧。吴伯的手凉得像冰,他这才注意到老人鬓角全白了,从前总梳得整齐的发茬这会儿乱蓬蓬翘着。"您...受伤了?"
"老毛病。"吴伯摆摆少两根手指的左手,"十年前陨星海边那刀,早把心肺捅漏了。"他摸向墙,指甲在砖缝里划拉,"星阵残图在暗格里。李守真那小子,倒比我会挑时候。"
砖墙上突然"嗒"地轻响,半块砖陷了进去。吴伯咳得直不起腰,袖子擦过嘴角,指缝渗出血珠。苏清雪扶住他胳膊:"先歇着。"
"不打紧。"吴伯抹了把嘴,往墙里一推。整面墙"吱呀"转开半尺,露出个两尺见方的暗格。星能灯凑近时,陈峰倒抽口冷气——暗格里嵌着块青石板,上面刻满细如发丝的纹路,跟他围裙里的玉牌星图,跟夜市盟密室墙上的残像,竟全是一个模子脱的。
"这是..."
"星阵。"吴伯凑过来,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食武同修的关键。你爹刻的。"
陈峰脑子"嗡"地响。他摸出围裙里的半片玉牌,凑到石板前——玉牌边缘的豁口,刚好能卡进石板星纹的断处。"爹...刻的?"
"你爹陈远山,星卫里最会摆弄星阵的。"吴伯伸手去摸石板,枯瘦的手指沿着纹路游走,"当年他说,星能得像汤里的味,熬得匀了才养人。星阵就是那口锅,把星能、星材、星火揉成一团。"
星陨锅突然"嗡"地震颤。陈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锅抱在怀里——锅身浮起淡银星芒,锅底的纹路正顺着石板星阵延伸,像两条游龙碰了头,"咔"地连成一片。
苏清雪的剑尖凝出白霜。"星轨契合。"她低声说,"锅和阵在共鸣。"
吴伯的手搭在陈峰腕上。"小峰,星卫的汤不是熬牛杂。"他喘气越来越急,"是熬星能,熬公平。天枢盟怕这个,怕底层武者喝口汤就能破境,怕他们的星核卖不出去。"
陈峰攥紧吴伯的手。老人的体温正一点点散掉,像块化在汤里的牛骨。"吴伯,您..."
"我走得值。"吴伯笑,血沫沾在嘴角,"十年前没护好你爹,今儿能把他的阵图交给你...够了。"他颤巍巍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躺着半片玉牌,跟陈峰手里那半块一模一样,"合起来...是星卫的信物。"
玉牌"当"地落在陈峰掌心。吴伯的手垂下去,蓝布衫上的血渍还在渗,把青石板染成暗红。苏清雪轻轻合上老人的眼,星能灯的光晃了晃,照见墙上星阵的纹路,照见星陨锅上流转的星芒,照见陈峰紧攥的两块玉牌——缺口对得严丝合缝,拼成个旋转的星图,像极了汤里那七粒油花排的北斗。
地道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儿:"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陈峰把吴伯的蓝布衫往上拉了拉,盖住他半张脸。苏清雪的手搭在他肩上,凉丝丝的,带着剑鞘的铁腥气。"汤斗。"她轻声说,"得让吴伯看见。"
陈峰摸了摸怀里的星陨锅,锅底的星纹还在发烫。他把两块玉牌塞进围裙夹层,那里还躺着李守真的血书,还躺着陈素兰给的半片玉牌——现在都凑齐了,像锅汤里的料,该熬出点什么了。
星能灯的光晕里,石板星阵泛着幽光,跟星陨锅上的纹路缠成一团。陈峰弯腰抱起锅,转身往地道外走。苏清雪的剑鸣在身后轻响,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戏台子外的夜风吹进来,卷着陈峰的衣角。他想起吴伯总说"汤要熬透",想起李守真说"星卫的汤养人",想起锅里那七粒油花排的北斗——明天,该让天枢盟看看,星卫的汤,到底能熬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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