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新食武阁筹备处,青石板缝里还凝着夜露。朱红门框挂着两串竹编灯,风过时摇摇晃晃,把"新食武阁"四个墨字映得忽明忽暗——是陈峰用星陨锅的锅底灰写的,说比金漆实在。
后厨里,陈峰蹲在灶前。左手攥着半块星陨铁磨的刻刀,右手按在青石板上。《星阵》残卷摊在脚边,纸页被灶火烘得微卷,"聚星锁灵"四个古篆像活了似的,顺着他的指尖往石板里钻。
"峰子,手稳着。"铁勺王倚在门框上,靛蓝围裙沾着牛骨油,"这阵要是刻歪半寸,星能漏了可够你喝一壶。"他左手虎口的焦痕泛着淡青,那是早年炼星能汤时被木属性星能反噬留下的。
陈峰没应。刻刀尖儿在石板上犁出细痕,每道都沿着《星阵》残卷的银纹走。星陨锅搁在灶上,锅底的古篆这会儿亮得跟浸了月光似的,把他左眉骨的浅疤照得像条小银鱼。
"哐当"一声,后厨门被撞开。苏清雪裹着月白武服进来,腰间寒星剑的剑鞘擦过门框,刮下道白漆。她身后跟着两个苏家仆役,抬着十口青竹筐,筐里堆着墨绿的草叶,每片叶子上都凝着星芒——是未被污染的北斗星草。
"星草到了。"她甩了甩袖子,发梢沾的露水落进筐里,"三长老说这是最后一批没掺血炼烙痕的。"
铁勺王凑过去扒拉两下,指尖刚碰到草叶,虎口的焦痕突然发烫。他抽回手,咧嘴笑:"木属性的,好东西。"转身从怀里摸出块黑黢黢的骨头,表面结着层玄铁似的纹路,"我那口压箱底的玄铁牛骨,埋在灶灰里二十年了。"
陈峰直起腰,刻刀在掌心压出红印。他接过牛骨,凑到鼻前闻了闻——有股子陈年老汤的腥香,混着点星能特有的清冽。"星材齐了。"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锅。
"齐个屁!"
粗哑的喝声从门外炸起。苏家三长老苏万海带着六个族卫冲进来,玄色团花锦袍被风灌得鼓鼓的。他手里攥着块青铜族牌,牌面"苏"字刻得极深,"苏家家规第三十七条:私制星窍境药膳者,废去食武阁资格!你们当族规是擦锅布?"
陈峰的手一抖,牛骨差点摔地上。苏清雪往前半步,寒星剑嗡地弹开半寸,剑气卷得星草叶子沙沙响。李守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锈剑搭在腰间,"星卫"二字的刻纹正顺着剑脊往上爬,像条银蛇。
"苏长老。"李守真开口,声音像锈剑刮青石,"二十年前你在陨星海边捡带血星核,我替你挡过蚀星者。那会儿你说'星能不分干净埋汰,能修就行'。"他按了按剑柄,"怎么,现在倒想起族规了?"
苏万海的脸涨成猪肝色。他举起族牌要砸,李守真突然抬手——锈剑出鞘三寸,剑尖挑在族牌边缘。"当啷"一声,族牌飞出去撞在墙上,"苏"字被削去半边,露出底下刻的天枢盟七星纹。
后厨霎时静得能听见星草叶子上星芒碎裂的声音。苏清雪从袖中抽出个布包,解开,露出《星渊武典》残卷。纸页泛黄,却泛着珍珠似的光,"星阵"二字在卷首若隐若现。
"《星卫遗训》有云:'星能当润万物,非锁于高阁。'"她声音不高,却像寒星剑的剑气,扎得人耳朵发疼,"苏明远勾结天枢盟的密令还在议事厅供着,三长老要是想看,我让人抬过来?"
苏万海的嘴唇抖了几抖。他扫了眼地上的族牌,又看了看李守真的锈剑,突然甩袖往外走。族卫们跟着他退到门口,有个年轻的没站稳,撞翻了竹筐——几把北斗星草滚出来,星芒落在青石板上,把陈峰刚刻的星阵映得透亮。
"继续。"苏清雪弯腰捡起星草,放回筐里。她转头看陈峰,眼睛里的光比星芒还亮,"明日卯时,我让人把星核送来。"
陈峰低头看手里的牛骨。玄铁纹路这会儿泛着暖光,和星陨锅上的古篆,还有寒星剑鞘的星纹,像三簇小火苗,隔着半尺远,悄悄地,往一处凑。
铁勺王蹲下来,用他那把三寸铁勺拨拉星阵。勺身的聚星阵纹和石板上的刻痕叠在一起,竟发出蜂鸣似的轻响。"二十年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气,"我就等着喝这锅汤。"
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沙沙响。陈峰摸了摸怀里的《星鉴》,残卷这会儿温温的,像块捂热的玉。他抬头看苏清雪,她正把《星渊武典》小心包好,月白武服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腰间寒星剑的剑柄——那上头新刻的星纹,和星陨锅的古篆,终于,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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