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烟雾弥漫,香气袅袅。李瑾瑜缓缓展开西域都护府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那金丝楠木案上的烛火,随着微风摇曳,时明时暗,仿佛也在为这奏报中的内容而忐忑不安。
烛光映照下,奏章上那“文化浸润”四个字的朱批,显得格外醒目,犹如血色一般。李瑾瑜凝视着这四个字,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好个王玄策啊!”天子轻声呢喃,他的指尖摩挲着奏章边缘的波斯火漆印,那精致的图案在他的触摸下似乎也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侍中杨炎手捧着象牙笏板,小心翼翼地趋前,轻声说道:“陛下,安西军刚刚在怛罗斯……”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瑾瑜突然打断:“朕知道!”天子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烦躁和不满。
他猛地抓起案头的《贞观政要》,书脊狠狠地砸在粟特进贡的琉璃沙盘上。只听得“哗啦”一声,那精美的沙盘瞬间破碎,细碎的星光四溅开来,宛如夜空中的流星划过。
而这些飞溅的星光,恰好落在了葱岭以西那片染血的疆域上,仿佛是对那片土地上所发生的战争的一种讽刺。
在殿角铜漏的滴答声中,整个大殿都显得异常安静,只有那破碎的琉璃声还在空气中回荡。
宰相元载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五姓七望那些老狐狸,怕是要哭着送子弟出玉门关了。”他的话语中,既有对那些世家大族的嘲讽,也有对王玄策此举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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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王氏的祠堂在夜半时分依旧灯火通明。七支蜜烛的光芒照亮了《氏族志》上那被反复描金的谱系图,使得图中的每一个线条都显得格外清晰。在这静谧的夜晚,只有族长王玙手中的银剪发出“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截灯芯。
少年王珩站在一旁,紧握着拳头,他的手中还紧捏着那封尚未拆封的婚书。他的目光紧盯着谱系图,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范阳卢氏派庶子,荥阳郑氏出旁支,难道我们太原王氏的嫡系子孙,竟然要去喂大食人的弯刀吗?”王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和愤慨。
王玙猛地将手中的《王弼注周易》拍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瞪着王珩,怒斥道:“蠢材!你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婚姻吗?这是我们太原王氏拓展家族势力的重要一步!”
王玙站起身来,指着谱系图说道:“撒马尔罕的祆祠需要汉文碑,于阗佛窟缺少译经僧,龟兹乐坊渴求《霓裳》谱——这些都是我们太原王氏展示家族文化底蕴、扩大影响力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开疆拓土!”
窗外,更鼓声传来,仿佛也在为王玙的话语助威。然而,王珩却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他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谬。
老仆默默地走进祠堂,将地上撕碎的《西域图记》收拾起来。那被剪断的灯芯,在青铜烛台上蜿蜒着,竟意外地形成了一条丝绸之路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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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门关外三十里的长亭处,王玄策将他那把巨大的陌刀直直地插入沙地之中,以此来充当一个简易的日晷。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升高,刀影也慢慢地划过了第七道刻痕。就在这时,王玄策终于在远处的烟尘中瞥见了一面歪斜的“郑”字旗。
“二十三家子弟,实到七人。”赵十二一边舔着自己那已经干裂的嘴唇,一边向王玄策报告人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和缺水导致的。接着,他又补充道:“陇西李氏那小子,昨夜趁着夜色,用《孝经》的卷轴当作绳子,从城墙上缒城逃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玄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继续凝视着那面越来越近的旗帜。
就在这时,一旁的波斯商人纳尔塞斯突然发出一阵大笑。他那镶着宝石的假眼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尊贵的东方学者们啊!”纳尔塞斯用他那带有浓重口音的汉语说道,“你们是否需要搭乘我的骆驼,一起去碎叶城吃沙子呢?”说着,他还得意地踢了踢身边那满载着丝绸的骆驼。
然而,王珩并没有被纳尔塞斯的话所打动。他紧紧地抱住那个装有《论语》注疏的檀木匣子,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陌刀“百辟”二字下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文化非剑,其锋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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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古城,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昔日的宫殿遗址也已残破不堪。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一群龟兹乐工正忙碌地调试着从长安带来的五十弦瑟。
与此同时,在城内的一个角落里,一位粟特少女阿尔娜正蘸着葡萄酒,在陶片上认真地画下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汉字。然而,就在她专注于这一创作的时候,城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那是大食骑兵的号角,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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