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热风裹挟着黄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尔朱荣的大军如一片移动的黑森林,缓缓压向洛阳城。刘璟骑在他的爱驹"乌云踏雪"上,这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骏马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
"将军,前面就是李家村了。"副将慕容绍宗驱马上前,黝黑的脸上布满汗珠,"斥候回报,先锋营已经过去了。"
刘璟没有答话,只是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夕阳将麦田染成一片金黄,几缕炊烟从农舍的烟囱中袅袅升起,勾勒出一幅宁静祥和的田园画卷。然而在这画卷的边缘,几道狰狞的黑烟正扭曲着升上天空,像是不祥的预兆。
"报——"一名斥候飞驰而来,在刘璟马前勒住缰绳,"将军,先锋营正在洗劫村庄!"
刘璟的眉头拧成了结,他猛地一夹马腹,"乌云踏雪"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慕容绍宗急忙招呼亲兵跟上:"快!保护将军!"
随着距离拉近,焦糊味越来越浓,隐约的哭喊声也逐渐清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农踉跄着从田间跑来,布满老茧的手上沾满泥土,粗布衣衫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
"将军!将军开恩啊!"老农扑倒在刘璟马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求您放过小人的村子吧!我们今年刚交完赋税,实在没有余粮了啊!"
刘璟正要下马,身后一名鲜卑骑兵已经扬起马鞭:"贱民!敢拦将军的路!"鞭子带着破空声抽在老农背上,粗布衣衫顿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伤痕。
"住手!"刘璟厉声喝道,声音如同炸雷。那鲜卑骑兵被吓得一哆嗦,鞭子差点脱手。刘璟翻身下马,黑色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蹲下身扶起老农,发现老人的手在不停颤抖。
"老丈,伤得重吗?"刘璟轻声问道,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塞进老人手中,"拿着这个,快走吧。"
老农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他哆哆嗦嗦地捧着银子,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将军大恩大德,小老儿没齿难忘...可是,可是我那孙女还在村里,她才十四岁啊..."
刘璟心头一紧,他转头对慕容绍宗说:"传我将令,全军停止前进。你带一队人跟我进村。"
"将军,这..."慕容绍宗面露难色,"尔朱大将军有令,先锋营可以自行筹措粮草..."
"我说,停止前进!"刘璟一字一顿地说,眼中寒光乍现。慕容绍宗不敢再多言,连忙去传令。
刘璟翻身上马,向村庄疾驰而去。沿途的景象让他的心不断下沉——满载粮食和财物的辎重车吱呀作响,被麻绳捆绑的年轻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几个鲜卑士兵正炫耀着腰间挂着的人头,鲜血滴在黄土地上,开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住手!都给我住手!"刘璟的怒吼在村口回荡。一个正在拖拽少女的士兵抬头看见他的将旗,吓得松开了手。少女趁机挣脱,却被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一把抓住头发。
"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我们先锋营的事?"那士兵狞笑着,露出满口黄牙。
刘璟没有废话,"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寒光闪过,那士兵的发髻被齐根削断。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被削去发髻的士兵脸色煞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在军中,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本将军再说一遍,"刘璟的声音冷得像冰,"立刻停止劫掠,释放所有村民,违令者,斩!"
慕容绍宗此时带着亲兵赶到,见状立刻带人控制住场面。刘璟下马走向那个惊魂未定的少女,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姑娘别怕,你爷爷在村外等你。"
少女抬起泪眼,突然惊恐地看向刘璟身后:"将军小心!"
刘璟本能地侧身一闪,一柄长刀擦着他的铠甲划过。偷袭的鲜卑百夫长见一击不中,举刀再砍,却被刘璟反手一剑刺穿手腕。
"为什么?"刘璟一脚踢开长刀,剑尖抵住对方咽喉,"为什么要对无辜百姓下手?"
百夫长狞笑着吐出一口血沫:"无辜?这些汉狗也配?我们六镇子弟在边关吃沙喝风的时候,他们在中原享福!现在不过是拿回我们应得的!"
刘璟的剑尖微微颤抖,他突然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六镇之乱,想起这些边关将士长期遭受的不公待遇。但当他看到周围被焚毁的房屋,听到孩童的哭声,手中的剑又稳了下来。
"慕容,把他绑了,等尔朱大将军发落。"刘璟收起长剑,环视四周,"传我军令,所有劫掠所得一律归还,伤者立即救治。再有违抗军令者,定斩不饶!"
夕阳西下,刘璟站在村口的土坡上,望着士兵们不情不愿地执行着他的命令。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已经得罪了先锋营,甚至可能引起尔朱荣的不满。但当他看到老农抱着孙女老泪纵横的样子,又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将军..."慕容绍宗欲言又止地走过来。
刘璟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慕容,我们起兵是为了什么?如果连无辜百姓都不能保护,我们和那些祸乱朝纲的奸佞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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