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叔的离去,像一盆混合着冰渣的血水,狠狠浇灭了陈家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却也点燃了陈岚和陈默心底最冰冷、最决绝的复仇之火。陈默那句用尽生命挤出的“活!看!她死!”,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陈岚的灵魂深处,也成了支撑他自己在无边痛苦中挣扎求生的唯一执念。
在医生综合评估后,认为陈默目前最需要的是稳定的康复环境和持续的护理,医院紧张的床位和压抑的环境反而不利于他的恢复(尤其是心理层面)。在陈岚的极力争取和保证下,医生终于同意陈默出院,回家进行保守康复治疗,但必须严格遵医嘱服药、进行有限的被动复健,并定期回院复查。
出院那天,天空阴沉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陈岚借来了一辆破旧的轮椅,和张磊的妻子赵倩(张磊仍在住院)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陈默从病床上挪到轮椅上。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陈默痛得浑身冷汗直冒,牙关紧咬才没有呻吟出声。他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轮椅上,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像一具被抽掉了骨头的皮囊,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执拗的光芒,死死盯着前方。
陈母默默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衣物,一堆瓶瓶罐罐的药物,还有那个印着医院logo、被反复使用已经磨损的旧脸盆。她的动作迟缓而沉重,每一次弯腰都显得无比艰难。老周叔的死讯和儿子这副模样,像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弯了她的脊梁。
医院门口,寒风凛冽。陈岚推着轮椅,赵倩搀扶着陈母,三人如同在寒风中飘零的枯叶。路过住院部大厅时,几个相熟的病友家属投来同情的目光,低声议论着:
“唉,老陈家的…”
“真惨啊…救活了老婆,自己瘫了,还连累了老周…”
“听说那杨雪,一次都没来看过?心真狠…”
“扫把星呗!克夫害人!离了也好,不然指不定还克谁呢!”
“嘘…小声点…”
那些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像无数根细小的毒刺,密密麻麻地扎进陈默的耳朵里。“扫把星”、“克夫”、“害人”…这些恶毒的标签,经由徐丽、张婷之口散播,如今已成了贴在杨雪和他陈默身上的耻辱印记。陈默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神更加冰冷,却没有任何波澜。恨意早已超越了羞耻。
出租车在陈家租住的破旧筒子楼下停住。这是一栋外墙斑驳、楼道昏暗、充斥着油烟和潮湿霉味的旧楼。陈岚和赵倩费力地将陈默从车里挪出来,再抬上轮椅。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陈默身体的重量和他无法配合的瘫软,让两个女人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浸湿了鬓角。陈母跟在后面,提着沉重的行李,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
狭窄的楼梯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陈岚咬紧牙关,让赵倩在后面稳住轮椅,自己则蹲下身,试图将弟弟背起来。陈默看着姐姐瘦削的肩背,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巨大的痛苦和屈辱感再次席卷而来!他宁愿自己爬上去!可他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姐…不…”他嘶哑地抗拒。
“闭嘴!”陈岚低吼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将弟弟沉重的上半身驮到自己背上!陈默的下半身无力地拖在楼梯上。陈岚一手死死抓住楼梯扶手,一手向后托住弟弟的腿,身体因巨大的重量和陡峭的角度而剧烈摇晃,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涌出!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破旧的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默的脸贴在姐姐汗湿的后颈上,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听着她喉咙里压抑的闷哼…巨大的无力感和对姐姐的心疼,像两只手狠狠撕扯着他的心!他死死闭上眼睛,泪水混合着汗水,无声地滑落。
终于挪到了位于三楼的出租屋门口。陈岚几乎虚脱,将弟弟小心翼翼地放到轮椅上,靠在门框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如纸。陈母颤抖着掏出钥匙,打开那扇油漆剥落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陈腐食物和淡淡中药味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一张旧木床,一张掉漆的桌子,两把椅子,角落里堆着杂物。窗户紧闭着,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和油污,光线昏暗。这就是他们暂时的“家”,一个充满了苦难和屈辱回忆的囚笼。
陈岚推着轮椅,想把弟弟推进屋。然而,门口一个破旧的鞋架和堆放的杂物,让本就狭窄的通道更加局促。轮椅的轮子卡在门槛上,无论陈岚如何用力,都无法顺利推进去。
“我来!”赵倩上前帮忙,两人合力,连抬带推,总算将轮椅和上面的陈默弄进了屋里。这个过程笨拙而狼狈,轮椅磕碰到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陈默的身体在颠簸中承受着新的痛苦。他死死咬着牙,忍受着这一切。安顿好陈默,陈岚和赵倩都累得几乎虚脱。陈母忙着去开窗透气,收拾屋子。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刻意拔高的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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