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桥头两侧,盘踞着十几条身影。
他们并非守卫,更像是一群在腐肉旁逡巡,择人而噬的鬣狗。穿着五花八门,破烂的皮甲,锈蚀的锁子甲,甚至裹着血迹斑斑的兽皮。刀、斧、铁棒等武器随意地拄在地上或扛在肩头,刃口大多都带着暗红洗不净的血锈。他们眼神浑浊,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如同肮脏的刷子,一遍遍扫视着每一个想要过桥的人,目光黏腻地停留在行人鼓囊的包裹,腰间的佩饰,女人身上稍显光鲜的布料上。偶尔发出几声意义不明且带着浓重土腔的呼喝,或是充满恶意的哄笑。
苏菲儿对此视若无睹,显然早已司空见惯。她甚至没有放慢脚步,只是不易察觉地微微挺直了背脊,小巧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些,脸上挂起一层“老娘不好惹”的漠然,目不斜视地踏上了那摇晃不休,仿佛巨兽脊背的吊桥。背篓里药材的混合气味似乎更浓烈了些,形成一圈无形的屏障。
齐天紧随其后,低眉垂目,将自身所有可能引人注意的气息收敛到极致,让自己看起来就像苏菲儿身后一个沉默且木讷,毫不起眼的普通随从。
踏上桥板的瞬间,脚下传来剧烈而突兀的晃动,腐朽的木板在铁链的拉扯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浑浊的河水在下方翻涌咆哮,卷起浑浊的浪沫,带着土腥和腐烂气息的腥风扑面而来。
稳住身形,脚步精准地落在苏菲儿踏过的地方,一步不差。那些桥头鬣狗的目光,扫过他平凡无奇的脸和洗得发白的旧衣,停留了不到一瞬,便索然无味地移开,转向下一个更有油水的目标。
吊桥在脚下呻吟扭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巨大活物痉挛的脊背上。河风带着水腥和岸上飘来的复杂臭气,猛烈地灌进鼻腔。
苏菲儿却走得很稳,身形随着桥身夸张的摇摆而自然起伏,腰间的铜钱和铃铛发出细碎而规律的碰撞声,叮叮当当,竟在这混乱惊心的环境中奇异地透出一种熟稔的节奏感,仿佛行走在自家的庭院。
终于踏上了对岸坚实却污秽的土地。
桥头的混乱喧嚣瞬间被放大了数倍,如同实质的声浪轰然拍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眼前是一条向下倾斜,泥泞不堪的主路,两旁挤满了歪歪扭扭,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塌的吊脚木楼和石屋,仅留下一条狭窄得仅容两三人并行的通道。
黑黄色的污水在泥地上肆意横流,汇聚成小洼,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更加浓烈刺鼻,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廉价劣酒挥发出的酸馊气,无数汗液油脂堆积发酵的浑浊体味,腐烂食物和排泄物混合的酸臭,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却如同冰冷蛇信舔过后颈,令人心悸的腥甜血气,顽固地混杂在浓得化不开,仿佛凝成油膏的劣质药草味里。
人潮在这狭窄的通道中缓慢蠕动,摩肩接踵,汗气蒸腾。形形色色,妖异与人类混杂,构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
一个顶着硕大牛头,肌肉虬结的巨汉,肩上扛着半扇还在滴落暗红液体的不知名兽尸,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个裹在肮脏灰色斗篷里的身影如同鬼魅飘过,兜帽下只露出两点幽绿毫无感情的光;一个侏儒模样的家伙蹲在路边污水旁,面前摊着几块黑漆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矿石,嘴里念念有词,眼神闪烁;一个脸上覆盖着斑斓蛇鳞,腰肢扭动如蛇的女人,带着浓烈得刺鼻的异香在人群中穿梭,留下一串贪婪或厌恶的目光;各种语言带着浓重口音的吆喝,激烈的争吵,唾沫横飞的讨价还价声浪,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震耳欲聋,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洪流。
“跟紧点!”,苏菲儿的声音穿透嘈杂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有点不耐烦,不忘提醒道:“走丢了,本姑娘可不会花钱赎你”。
她像一尾在浑浊激流中灵巧穿梭的游鱼,身形在拥挤的人流缝隙间闪转腾挪,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的触碰和黏腻窥探的目光。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对环境的极度熟稔。
齐天紧随其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一块移动的影子。但他的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将每一处可能的藏身点,每一条岔道,每一个气息凶戾的身影,都清晰地标记在脑海中,构建着立体的逃生路径图。
左侧路边,一个用破木板搭成的简陋摊位前围了几个人。
摊主是个尖嘴猴腮,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的狐妖,尖长的指甲拈着一株散发着妖异紫色光晕的小草。草叶细长,边缘锯齿状,上面仿佛有细小的、不断变幻色彩的雾气在蒸腾流转,散发着甜腻而惑人的异香。
他尖着嗓子,声音带着蛊惑,吆喝道:“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幻心草’!只需小小一片,保管你烦恼尽消,忧愁全无,飘飘欲仙!只换‘火鳞砂’三两,或者。。。。”。
他拖长了音调,三角眼扫过围观者,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继续说道:“十年阳寿契约一张!童叟无欺噢!”。
十年阳寿!摊前有人眼神瞬间变得贪婪而挣扎,呼吸急促;更多人则是一脸鄙夷和恐惧,匆匆捂鼻走开。那紫色的光晕带着一种邪异的力量,多看两眼,便觉心神微微摇曳,生出虚幻的愉悦感。
齐天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那东西的气息阴邪而躁动,如同活物般渴求着精气神,绝非善物。
右侧,一间稍显规整些的石屋药铺,门口挂着块歪斜,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木牌,上面用某种暗褐色,疑似兽血的颜料写着“百草堂”三个歪扭狰狞的大字。
铺子里光线昏暗,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混合药味几乎凝成实质,熏得人头晕。柜台后面,站着一位枯瘦得如同风干橘皮的老者,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几乎看不到瞳仁,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把惨白色的骨刀,在柜台上一只被数道暗黄色符咒死死禁锢的活物身上切割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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