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黎明。
天色灰蒙,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苍云寨上空,仿佛凝固的血块。
山风呜咽,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卷起寨墙上的尘土,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的凝重。
寨墙上,挤满了人。
不再是以前训练时的青壮,而是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
男人、女人、半大的小子......
他们紧握着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
豁口的柴刀、绑着石头的木棍、磨尖的锄头、猎弓、还有少量从土匪那里缴获的劣质钢刀。
没有人说话。
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
赤练一身红衣,如同即将燃尽的火焰,沉默地站在墙头最前方,马鞭缠在腰间,手中紧握着一柄厚背砍刀。
她身后,是几十个跟着她出生入死的猎户和敢战之士。
慧觉不再诵经,他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手持一根沉重的熟铜棍,立于寨门内侧,这里是最后的防线。
他周身气息沉凝,再无平和,只有守护的决绝。
夜宸站在云初身侧,他褪去了书生的青衫,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皮甲,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对身旁之人无法言说的担忧。
云初站在所有人视线汇聚的中心。
她一身黑色劲装,身形纤细,背脊却挺得笔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沉静。目光缓缓扫过墙头那一张张或恐惧、或决绝、或麻木的脸。
“记住,”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冰冷而稳定,
“我们脚下,是我们的家。身后,是我们的父母妻儿。”
“我们没有退路。”
“今天,要么我们死绝,要么,让黑风寨的杂碎,永远记住苍云寨的名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从山道尽头传来!
紧接着,是沉闷如雷的脚步声,以及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来了!
所有人的心脏骤然缩紧!
只见黑压压的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狭窄的山道,向着苍云寨汹涌而来!
粗略看去,绝对超过五百之数!
他们大多穿着杂色的皮甲或棉袄,手持明晃晃的钢刀、长矛,脸上带着残忍和嗜血的狞笑。
为首几人,气息尤其凶悍,正是黑风寨的几位当家!
为首的“座山雕”是个独眼壮汉,扛着一柄鬼头大刀,独眼扫过苍云寨简陋的寨墙,发出不屑的狂笑:
“一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就凭这破木头桩子,也想挡住老子?儿郎们!给我杀!攻破寨子,粮食女人,随便抢!”
“杀!”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扑来!
“弓箭手!放!”
云初冷静下令。
墙头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出,大多被土匪用简陋的木盾挡住,只有寥寥几个倒霉鬼惨叫着倒下。
双方的装备和训练差距,一目了然。
“准备滚木礌石!”赤练厉声高呼。
土匪的前锋已经冲到了寨墙下,架起了简陋的梯子,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
“砸!”
巨大的滚木和石块被奋力推下,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入人群,顿时引起一片骨断筋折的惨叫。
滚烫的金汁(粪便、尿液混合煮沸)兜头泼下,凄厉的哀嚎令人头皮发麻!
第一波攻击,凭借着地利和准备,被勉强击退。寨墙下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但黑风寨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见惯了血的老匪!
“第二队!上!给老子冲!谁先登上墙头,赏女人三个,粮食十石!”座山雕挥舞着鬼头刀,厉声催促。
更凶猛的攻击开始了!
土匪们顶着盾牌,悍不畏死地向上冲。不断有人被砸落、被刺穿,但更多的人涌上来!
“顶住!给我顶住!”
赤练双眼赤红,砍刀挥舞成风,将一个个冒头的土匪劈落墙头,鲜血溅了她满身。
夜宸咬着牙,奋力将一名爬上墙头的土匪刺穿,温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死死忍住,再次挥剑格开另一柄劈来的腰刀。
他从未感觉死亡如此之近!
云初没有守在固定位置,她如同救火队员,哪里压力最大,她就出现在哪里。
她的刀法依旧没有章法,却狠辣精准,每一次出刀都必然见血!
战争十分残酷。
不断有人从墙头惨叫着跌落,或是被飞来的箭矢射中,倒在血泊中。
寨墙上,伤亡开始出现,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哭喊夹杂在喊杀声中。
“哈哈哈!他们撑不住了!兄弟们,加把劲!”黑风寨二当家,一个使双刀的瘦高个,狂笑着亲自带队,猛攻寨门!
沉重的撞木一下下撞击着加固过的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纷飞。
“慧觉大师!”云初急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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