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廖啊,”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这世道,明面上的路走不通,总有人会琢磨暗地里的道。”
廖奎心中一动,面上却适当地露出一丝疑惑和好奇,身体微微前倾。
刘炮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声音更低了些,几乎要被风吹散:“……场部东头,那棵老槐树,看见过吧?”
廖奎点头。那棵老槐树他知道,据说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大,枝叶早已在秋冬季落光,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挂着冰棱的枝桠,在风雪中显得孤零零的。
“每月……逢五的日子,”刘炮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后半夜,月亮挂到树梢那个时辰……有人,在那儿‘以物易物’。”
他特意强调了“以物易物”四个字,没有直接提“买卖”或者“黑市”,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那是一个地下交易点,时间、地点都极其隐秘。
“不过……”刘炮终于转过头,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廖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那地方,水浑得很。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去了,眼睛放亮,耳朵竖尖,东西换了就走,别多问,别多看,更别贪心。”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弄不好,可是要栽大跟头的。我老刘头,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这是在撇清关系,也是最后的提醒。
廖奎立刻露出心领神会,又带着感激和谨慎的表情,重重点头:“刘叔,我明白。谢谢您提点。”他没有多问任何细节,比如具体怎么交易,需要带什么,这反而让刘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懂得分寸的年轻人,才能在这世道活得长久。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两人休息够了,背上那点可怜的收获和柴火,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们意外地遇到了机耕队的几个人,正在艰难地试图清理通往附近一个废弃矿点道路上的积雪。马桂花的丈夫也在其中,戴着厚厚的棉手闷子,脸冻得发紫,正和同伴一起用铁锹一点点铲着几乎冻实的雪块。
“老刘,廖技术员!”马桂花丈夫看到他们,停下动作打了个招呼,喘着粗气,“这鬼天气,车根本动不了,场部让先把这几条紧要的路清出来,难啊!”
刘炮点点头:“是不容易。”
廖奎也打了个招呼,目光扫过他们艰苦的工作场景,心中对农场面临的交通困境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就在这时,一个机耕队的小伙子不小心滑了一跤,铁锹脱手,人摔进了旁边的深雪沟里,哎呦哎呦地一时爬不起来。几人赶紧过去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上来,幸好雪厚,人没摔伤,但棉裤湿了大半,在这天气里可是要命的事。
“快,生堆火烤烤!”马桂花丈夫急忙道。
几人连忙在背风处拢了一小堆枯枝,却因为空气太冷太湿,火柴划了好几根都点不着,急得团团转。
廖奎见状,从自己背着的柴火捆里抽出几根相对干燥的细枝,又拿出自己的火柴——这是他习惯性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拢着,小心地划燃火柴,凑到枯枝下。得益于他挑选的柴火相对干燥,以及【高效柴刀使用技巧】附带的对木材特性的些许了解,小火苗终于颤巍巍地燃了起来,慢慢引燃了其他树枝。
“哎呀!着了着了!还是廖技术员有办法!”马桂花丈夫和其他人松了口气,连忙围着火堆帮那小伙子烤裤子,纷纷向廖奎道谢。
“举手之劳。”廖奎摆摆手,没有多留,和刘炮继续往回走。
这个小插曲看似平常,却让他在机耕队这几人心中留下了更好的印象。这种点滴积累起来的好感,在关键时刻或许就能起到作用。
与刘炮在岔路口分开,廖奎背着那点柴火和几只麻雀回到土坯房。谢薇见他回来,连忙帮他拍打身上的积雪,又递上热水。
关好门,廖奎才将刘炮透露的信息低声告诉了谢薇。
“场部东头,老槐树,逢五,后半夜……”谢薇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手心有些冒汗,“真的是黑市……”
“嗯,”廖奎神色凝重,“刘叔提醒得对,那里风险很大。但……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获取票据的途径。”
他沉吟道:“不过,不能急着去。我们先要摸清楚情况。下次逢五还有几天,我们可以提前去附近转转,看看地形,观察一下有没有暗哨或者异常。而且,就算要去,第一次也绝对不交易,只看。”
必须万分谨慎。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所谓的“黑市”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既是绝望中的人们换取一线生机的缝隙,也布满了陷阱与危险。一旦被巡逻队或者有心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夜幕降临,土坯房里依旧只点着那盏昏黄的油灯。但在【幸福小屋】内,廖奎和谢薇却对着那张黑龙江省精细地图,仔细研究着场部东头老槐树周边的地形,低声商讨着侦查的计划。
刘炮提供的门路,像是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解决票据困境的一丝曙光,也将他们推向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如何在风险与收益之间找到平衡,再次考验着两人的智慧与胆识。北大荒的寒冬,不仅仅是对肉体的磨砺,更是对生存智慧的极致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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