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腐叶和滑腻的苔藓糊在脸上,带着泥土的腥和霉菌的呛。任天齐几乎是滚进那树洞的。后背狠狠撞在粗糙冰冷的洞壁上,震得他眼前发黑,心口那个血窟窿撕扯般剧痛。他顾不上自己,右臂死死箍着苏璃霜,将她拖进这方狭小的黑暗。
洞内比外面更阴冷数倍,空气粘稠得像冻住的油,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野兽巢穴的臊臭,混合着羽毛腐烂和骨殖风化的陈年死气,熏得人几欲作呕。空间不大,勉强容两人蜷缩。脚下是厚厚一层干结的鸟粪和碎骨渣,踩上去硌脚又滑腻。
刚把人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洞外便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拍翼声!
“嘎——嘎嘎——!”
腐骨鹫群如同被激怒的蜂潮,彻底疯狂了!无数巨大的黑影在洞口外盘旋、俯冲!钩状的巨喙和铁钩般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雨点般狠狠啄在、抓在洞口虬结的树根和坚硬的洞壁上!
“咚!咚!咚!咚——!”
沉闷而密集的撞击声,如同无数柄沉重的石锤,狠狠敲打着朽坏的巨鼓!每一次撞击,整个巨大的树洞都随之剧烈震颤!头顶簌簌落下潮湿的碎木屑和陈年的积灰,呛得任天齐连连咳嗽,牵动着伤口钻心地疼。脚下地面传来清晰的震动波,顺着腿骨直冲脑门,震得他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洞壁的树根和硬木在疯狂的啄击抓挠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纷飞!一道道深刻的爪痕和啄出的凹坑,如同溃烂的伤口,在洞口边缘迅速蔓延!洞口的光线被疯狂扑击的黑影彻底遮蔽,洞内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洞壁震颤时,从缝隙里透进一闪而逝的、昏暗的天光,映照出那些扭曲舞动的凶禽轮廓!
窒息!不仅是空气的污浊,更是这无处不在的撞击、震动带来的胸腔挤压感!每一次“咚”声巨响,都像重锤砸在胸口,肺里的空气被强行挤压出去,呼吸变得断断续续,眼前金星乱冒。
“嗬…嗬…” 任天齐背靠着冰冷的洞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左臂的伤口在剧震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更糟的是,伤口深处,那被残灰暂时压制的污浊暗流,仿佛被外界的死气和疯狂所刺激,再次蠢蠢欲动!一股阴冷的麻木,正沿着伤口缓慢而顽固地向上臂蔓延,皮肤下的青灰色死气,也如同苏醒的苔藓,开始扩散!
残灰的力量…在衰减!这朽巢撑不了多久!
他下意识地看向蜷缩在角落的苏璃霜。黑暗中,只能勉强看到她苍白的面容轮廓。她眉心那点淡蓝的星纹印记,此刻却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微弱却稳定的光源,如同冰封深海中的一粒夜明珠,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安的凉意。
不能死在这!母亲最后的存在保住了她,幼苗燃尽撕开了生路,不能断送在这群扁毛畜生的嘴里!
一股狠戾从心底腾起,压过了剧痛和虚弱。他伸出右手,摸索着,死死抓住了苏璃霜冰冷的手腕。触手冰凉,却奇异地让他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他试图将她拉得更近些,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洞口方向可能飞溅进来的木刺。
就在这时——
指尖触及她冰冷手腕的瞬间,他左手掌心那块一直滚烫、死死嵌在血肉里的玄冰碎片,毫无征兆地剧烈一烫!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暖流,混合着冰魄气息,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并非流向左臂伤口,而是顺着他抓住苏璃霜的右手,丝丝缕缕地渡了过去!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共鸣,在两人接触的肌肤间响起。
苏璃霜眉心那点淡蓝的星纹印记,光芒肉眼可见地亮了一分!那光芒如同被唤醒,不再仅仅局限于眉心,而是化作一层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冰蓝色光晕,如同最轻柔的薄纱,瞬间覆盖了她全身!光晕流转,散发出一种宁静、守护的气息,将洞内弥漫的污浊死气和血腥味都驱散了几分!
更奇妙的是,这层光晕似乎与任天齐掌心碎片渡来的力量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任天齐只觉得一股清冽的凉意,顺着右手接触的地方反哺回来,如同山涧清泉,缓缓流过他灼痛的经脉,抚慰着狂暴的混沌薪火,甚至稍稍压制了左臂伤口处那蠢蠢欲动的污浊暗流和蔓延的麻木!
冰魄本源…在无意识地回应!在守护自身的同时,也在反哺他!
这股清流让任天齐精神猛地一振!如同干渴的沙漠旅人饮下了甘泉!虽然力量恢复得微乎其微,但那种油尽灯枯的绝望感被驱散了大半!
洞外的攻击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嘎嗷——!!!”
一声格外暴戾的嘶鸣压过群鹫!一只体型远超同类、头顶生着一撮惨白骨冠的腐骨鹫王,如同坠落的陨石,狠狠撞向洞口!它那比其他鹫鸟更粗壮、弯曲如死神镰刀的巨喙,凝聚着灰败的死气,带着洞穿山岳的恐怖气势,狠狠啄在洞口上方一处已被反复撞击、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关键节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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