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使者吕范的离去,并未让襄阳城内的气氛真正松弛下来,反而像是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表面的涟漪散去后,更深层的暗流开始涌动。周瑜的诘问,与其说是一次外交危机,不如说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林凡政权在荆北立足未稳的现实。外部压力暂缓,内部整合的艰巨性便凸显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盘根错节的荆州士族。
礼葬刘表的筹备工作在徐文和庞统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发出的讣告和邀请函,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却只在部分中下层官吏和与刘表关系密切的旧臣中引起了反响。对于以蒯、庞、黄、习、蔡(非蔡瑁一系)为首的顶级士族而言,他们依旧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府门紧闭,谢绝访客,对于郡守府发出的任何讯息,都抱持着一种谨慎的、观望的态度。
这些家族,历经数代,根深叶茂。他们掌控着荆州近半的良田、矿藏、商贸网络,门下子弟、故吏遍布州郡,其影响力无孔不入。他们的态度,直接决定了林凡推行的政令能否出得了襄阳城,能否在广阔的荆北乡村落地生根。
郡守府书房内,炭火噼啪。林凡、徐文、庞统三人再次聚首,议题核心便是这些沉默的士族。
“蒯家闭门,庞家称病,黄家只派了个管家来回礼,习家干脆连门都没让送信的人进……”徐文揉着眉心,语气带着疲惫和无奈,“军师,礼葬刘表固然能收拢部分人心,但若得不到这些大族的明确支持,我等政令,恐怕难以下达乡亭。他们这是在用沉默表达不满,也是在待价而沽。”
林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问道:“他们不满何在?待何价而沽?”
庞统嘿嘿一笑,他容貌虽陋,但此刻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却让人忽视了他的外表:“军师明鉴。其不满者有三:其一,军师以雷霆手段诛杀蔡瑁、张允,虽快意恩仇,却也让他们兔死狐悲,惊惧于军师之威,恐其自身特权不保。其二,军师在南阳推行的那套‘唯才是举’、‘屯田安民’、‘新政立信’,触动的正是他们这些依靠门第、垄断土地、把持官位的根基。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他们看不清军师的‘路数’,不知军师最终要将这荆州引向何方,是如刘景升般与他们共治,还是如曹孟德般强力压制,抑或是……另有乾坤?”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待价而沽,无非是希望军师能给出承诺,保证其家族产业、政治特权,最好还能在新的权力结构中,为他们留下足够显赫的位置。”
林凡微微颔首,庞统的分析切中要害。这些士族不是不想合作,而是在等待一个能让他们安心,并且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单纯的怀柔不足以让他们心动,单纯的高压则可能逼反他们。
“看来,光是礼贤下士、施粥安民还不够。”林凡目光沉静,“需要给他们一个更明确的信号,一个能让他们看到未来,并且愿意为之投入的信号。同时,也需要让他们感受到,不合作的代价。”
他看向庞统:“士元先生,你与这些家族多有渊源,依你之见,当从何处着手破局?”
庞统早已成竹在胸,闻言正色道:“军师,统有一策,或可称之为‘分化瓦解,树立标杆’。”
“愿闻其详。”林凡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庞统清了清嗓子,道:“荆州士族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部亦有分歧。如蒯家,自蒯良、蒯越之后,虽势大,然子弟中并无特别杰出之辈,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其首要在于保全家业。庞家,情况类似,但……嘿嘿,”他自嘲地笑了笑,“有统这等不肖子弟在,或可作为突破口。黄家,素重名声,与江夏黄祖同宗却不同心,其家主黄承彦公,乃真正名士,性情高洁,不慕权势,若能得他一句认可,胜过千言万语。习家,商贾之气较重,重利。蔡家(非蔡瑁系),则因蔡瑁之事,最为惶恐,急于寻找新靠山。”
他顿了顿,总结道:“故,统建议,军师可双管齐下。一方面,由统出面,先行接触庞家与黄家。庞家,统可凭宗族之谊,陈说利害,并以自身为例,展示投效军师之前程。黄家,则需军师亲自出面,以诚相待,黄承彦公不重权势,却重才学、重民生,军师可与之探讨学问,请教治国安民之策,若能得其认可,再由他影响其他家族,事半功倍。”
“另一方面,”庞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对于蒯、习等家,则需施加压力。可暂缓与其进行任何官方接触,同时,由徐别驾(徐文)出面,召集郡中尚未表态的中小士族及寒门才俊,委以实事,如清查田亩、整顿水利等。让蒯、习等家看到,即便没有他们,军师同样可以治理地方,并且正在培养新的、忠于军师的官僚阶层。他们若继续观望,恐将被边缘化!”
徐文闻言,眼睛一亮:“妙啊!拉拢有望争取的,震慑摇摆不定的!此策若能成功,不仅能打破僵局,更能重新塑造荆北的权力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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