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被水泡软的棉絮,轻飘飘地洒在长平古战场的白骨上,连最锋利的骨茬都裹上了层温吞的白,可风里的寒意却比白日更甚——不是夜风的凉,是那股渗在土里的怨气,到了夜里像是醒了过来,顺着裤脚往人骨头缝里钻,连呼吸都带着股铁锈似的腥。
项尘把玄铁枪横在膝盖上,枪杆贴着迷彩裤,凉得能压下心里的燥。他趴在一堆半埋在土里的肋骨后面,下巴抵着满是沙砾的地面,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土台,连眨眼都不敢太用力。
“别靠太前,邪兵的夜视眼比猫头鹰还尖。”墨渊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风里。老巨子也趴在地上,身上裹着件深褐色的伪装布,布上沾着黄土和枯草,远远看去跟块土坷垃没两样。他手里捏着个铜制的窥镜,镜片对准土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项尘赶紧往回撤了撤,鼻尖差点碰到一根胸椎骨。他顺着墨渊的视线看过去,心里猛地一沉——那土台还是白日里见的模样,可顶上的景象却完全变了。
土台中央插着根黑柱子,得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围住,柱身不是光滑的,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钎刻上去的,纹路里渗着黑红色的黏液,顺着柱身往下淌,在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月光,泛着妖异的光。柱子顶端没封,黑糊糊的雾气正从里面往外冒,不是往上飘,而是像有生命似的,贴着柱身绕圈,碰到台边的教徒,就往他们身上钻,教徒们浑身一颤,念咒的声音就拔高几分。
“那就是时空锚点?”项尘咬着牙,声音里带着点不敢信。白日里毁的那个锚点是黑色圆盘,这一个却是柱子,而且能量比之前强太多——玄铁枪杆在手里轻轻震动,不是之前的指引,是抗拒,像是碰到了什么极恶的东西,枪身上的纹路隐隐发着淡蓝的光,要不是项尘按着,恐怕早就跳起来了。
墨渊点点头,把窥镜往项尘这边递了递:“你看看那些教徒,不对劲。”
项尘接过窥镜,对准土台上的教徒。十二个教徒,都穿着黑袍,袍子上绣着银色的骷髅纹,风一吹袍角掀开,能看到他们的脚——没有穿鞋,脚掌直接踩在土台的黑黏液里,可他们像是感觉不到烫,反而随着咒语的节奏,脚掌在黏液里碾来碾去,像是在吸收什么。更怪的是他们的脸,都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逆时”两个篆字,眼睛的位置是空的,黑雾气正从空眼里往他们脑袋里灌,灌得越多,他们念咒的声音就越嘶哑,像破锣在敲。
“他们不是在‘催动’锚点,是在‘喂’它。”墨渊的声音里带着点冷,“那些黑雾气是时空能量,可掺了邪术,得用活人当容器中转——你看他们的手腕,是不是有圈红印?”
项尘赶紧调近窥镜,果然,每个教徒的手腕上都有圈暗红色的印子,印子边缘泛着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又像是毒素扩散的痕迹。“是血祭?”
“比血祭更狠。”墨渊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一根翘起来的髋骨,“那些教徒是逆时盟的‘活祭品’,等锚点吸收够了能量,他们的魂魄会被柱子吸光,连骨头都剩不下。逆时盟为了改历史,真是连自己人都能糟践。”
项尘心里发紧,他想起白日里那个黑袍首领自爆时的狠劲,原来逆时盟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人。他正想再细看,忽然听见一阵“哗啦”声——不是风刮草的响,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
“低头!”墨渊一把按住项尘的后颈,两人猛地趴在地上,连呼吸都停了。
只见土台周围的荒草里,慢慢走出来个黑影。不是人,是邪兵。
邪兵比普通士兵高半个头,浑身裹着黑铁甲,甲片上没任何花纹,只有层厚厚的锈,锈里还沾着干枯的血。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寻常兵器,是用白骨和黑铁拼的刀,刀身是弯的,像根折断的肋骨,刀柄是根完整的人股骨,握在邪兵手里,每走一步,刀就往地上戳一下,“笃、笃”的声,敲在人心尖上。
最吓人的是邪兵的脸——没有脸,头盔里是黑糊糊的一团,像填了团黑雾,只有眼睛的位置,亮着两点红光,扫过哪里,哪里的草就会蔫下去,连月光都照不亮那片地。
“一共五十六个。”墨渊的声音压得更低,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四个方向各站十二个,剩下八个绕着土台巡逻,每炷香走一圈,路线固定,但是——”他顿了顿,指了指一个刚走过的邪兵,“他们的甲缝里有符纸,你看甲胄胸口的位置,是不是有个黄点?那是‘聚阴符’,能让邪兵刀枪不入,除非劈中符纸的位置。”
项尘眯着眼睛看,果然,每个邪兵的胸口甲片上都贴着张黄符,符纸被黑铁压着,只露个边角,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刚想说话,又听见一阵脚步声——这次是两个邪兵,并排走过来,手里的骨刀互相撞了下,发出“咔嗒”的响,像骨头碰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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