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李贞亲率大军出征吐蕃的消息,如同一声战鼓,擂响了整个大唐帝国。玄甲军的铁骑踏起滚滚烟尘,旌旗招展,向着西北方向迤逦而去。
长安城的百姓涌上街头,目送着这支承载着帝国希望的军队远去,心中交织着期盼与忧虑。
朝堂之上,随着李贞的离开,权力的重心,无可争议地、也更加彻底地,落在了留守监国、坐镇京师的晋王妃武媚娘肩上。
然而,大军出征不过旬日,坏消息便接踵而至。
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入两仪殿,字里行间透着不祥:大军行至陇山古道,遭遇数十年不遇的罕见暴雨,山洪暴发,冲毁栈道,粮草辎重车队受阻于峡谷之中,寸步难行。
更令人心悸的是,军报末尾提及,先锋斥候屡屡遭遇不明身份的冷箭袭击,已有数名军士伤亡,显然有敌人在暗中窥伺,意图趁天灾制造人祸。
远征大军,尚未与吐蕃主力接战,便已陷入补给困难、腹背受敌的困境。
消息传开,长安城内刚刚因清洗叛逆而稍显平静的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
一些原本就对武媚娘掌权心怀不满、或是在清洗中侥幸残存的旧势力,开始暗中窃窃私语,将天灾与人祸联系起来,隐隐散布“女主当国,天降灾异”的流言。
两仪殿内,烛火映照着武媚娘沉静如水的面容。她仔细阅读着军报,指尖在“暴雨阻路”、“冷箭袭扰”等字眼上轻轻划过,眉头微蹙,却并无惊慌之色。
“王爷大军受阻,乃天时不利,非战之罪。”她放下军报,对肃立一旁的裴炎、刘祎之等心腹大臣说道,“然,此亦警示我等,内政若不固,外患便难除。
前线将士用命,我等在后,更当励精图治,革除积弊,富国强兵,方能为王爷提供坚实后盾,亦让那些宵小之辈,无隙可乘!”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瞬间驱散了殿内因军报带来的阴霾。
所有人都明白,这位王妃,绝不会因暂时的困难而退缩,相反,她将以此为契机,推行她酝酿已久的、更为深刻的变革。
次日大朝会,太极殿内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龙椅空悬,摄政王远征,御阶之下,武媚娘端坐于特设的珠帘之后,虽无摄政王名分,但其威仪气场,已然是实际的决策者。百官行礼,目光复杂,有敬畏,有疑虑,也有暗中窥探。
朝会议程刚一开始,武媚娘便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她并未先议军务,而是命中书侍郎裴炎,宣读了一份由她亲自主导修订的《大唐新修姓氏录》序言及部分纲要。
裴炎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内容却如同惊雷,炸得所有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头晕目眩!
新的《姓氏录》彻底打破了魏晋以来以“郡望门第”论高下的传统,将当朝勋贵、有功之臣的家族列为上等,而将那些徒有虚名、却无实绩的旧士族大幅降等!
更令人震惊的是,序言中明确写道:“夫世家者,非以地望论尊卑,当以功业定高下。
立国有功者,辅政有劳者,治民有方者,虽起于寒微,亦为国之栋梁,当列上品;徒恃祖荫,无益社稷者,纵号望族,亦应黜落……”
尤其让山东“五姓七望”(崔、卢、李、郑、王等)等传统高门大族无法接受的是,武媚娘所在的武氏家族,因其父武士彟的功勋及其本人“辅政有功”,被赫然列为第一等!
而大量在此次平定叛乱、治理地方中表现出色的寒门官员家族,也被提升等级,许多旧士族则被降等甚至剔除!
“荒谬!此乃祸乱纲常,颠倒黑白!”礼部一位出身清河崔氏的老侍郎忍不住出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裴炎手中的文书,“王妃娘娘!士族门第,乃千年传承,关乎礼法根本!
岂可因一时之功过而轻言变更?如此作为,将致礼崩乐坏,天下大乱啊!”
“臣附议!”另一位出身太原王氏的御史也跳了出来,“《姓氏录》关乎士人体面,朝廷颜面!若按此录,则贩夫走卒亦可与诗礼传家之族并列,成何体统?恳请娘娘收回成命,遵循古制!”
一时间,数名出身高门的官员纷纷出言反对,情绪激动,引经据典,痛心疾首,仿佛武媚娘此举是要掘了他们的祖坟。
珠帘之后,武媚娘静静听着,面色无波。待反对之声稍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珠帘,清冷而有力:
“诸位大人所言古制,本宫岂能不知?然,诸位可曾想过,尔等所恃之‘古制’,造就了多少尸位素餐之辈?压抑了多少寒门英才之路?
‘五姓七望’,名头固然响亮,然于国于民,又有几多实绩?去岁北疆战事,户部粮饷捉襟见肘时,诸位高门可曾慷慨解囊?今岁漕运梗阻,关中饥馑时,诸位望族可曾开仓赈济?”
她的话语如同鞭子,抽打在那些养尊处优的士族官员脸上。
“反之,程务挺将军,出身寒微,却屡立战功,保境安民;裴炎侍郎,家世不显,却勤于王事,夙夜在公;还有今岁科举脱颖而出的诸多寒门士子,皆怀经世之才,却因门第所限,郁郁不得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