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的出现还有另一种状况,与钓鱼翁——也就是清宁口中的“后圣”有关。后圣出现往往带有某种目的,至于是什么,张天落也想不明白。还有就是钥匙——他的打火机。那打火机能引来始皇帝,可惜不知何时弄丢了,他怎么也想不起是怎么丢的。
这些清宁都清楚,所以她才会找到张天落。只有这样,她才能回到她的初始点:刺秦。
“清宁,我告诉你,我是一头牛。”
“什么?”
“牛啊!我只是一头牛。”
“噢?别告诉我,你是一头母牛。”
张天落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有些事清宁并不知道。他摸了摸怀中的三枚铜钱——“道”、“名”,还有一枚空白的。它们具体意味着什么,依旧似是而非。当初下山时,他明明将它们藏在了山里,后来却莫名其妙回到了他身上。直到那时,他才略微明白老子先生所说的“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先生啊,你是想玩死我吗?”
张天落心里叫苦不迭。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刚摆脱一个大循环,又掉进一个小循环;亦或是刚挣脱一个小循环,又坠入更大的循环中。他原以为独自背剑穿行山野的经历,实际上可能是一场又一场不断重复的下山,经历着或相似、或不同的过程——这才能解释为什么铜钱仍在他身上。也许是在某一次下山时,他重新带上了它们。
《墨辩》也是如此:他某次下山遇到那个怪人,将书带回到所居的山中,交给荆云;后来又一次回山时,荆云将它送还。而当他下山遇到赵静遥、得名“张天落”之时,一切才真正发生变化。如今再遇清宁,命运之轨是否又将转折?
张天落喟然长叹,那叹息声很快被旷野的风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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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落跟在清宁身后,踩着晨露未干的野草,草叶上的露珠浸湿了他的鞋履,冰凉刺骨。一路无言,只有脚步声和风声交织。天光渐亮,远山轮廓如墨,在晨曦中显出一种沉默而压迫的质感,他却觉得自己的前路比那山影还要模糊难测。
“我说……”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突兀,“就算要找嬴政,总得有个方向吧?咸阳?长城?总不能在这荒山野岭里瞎转,指望始皇帝自个儿从地里钻出来吧?”
清宁脚步未停,衣袂在晨风中微微飘动,声音却冷冷飘回来,像风吹过刀锋:“他会出现的。当信标靠近,当因果重新交织……该来的,躲不掉。”
张天落简直想翻白眼。他最烦这种神神叨叨的话。
没办法,只得自己想办法,总不能天天这样漫无目的地漂游吧!
张天落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在掌心掂了掂。铜钱在熹微晨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带着体温。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将铜钱高高抛起。铜钱在空中翻转,划出一道银弧,最终落在潮湿的泥地上——是无字的那一面朝南。他弯腰拾起,发现竟是那枚空白铜钱。
“虽不公平,但天意如此。”他喃喃自语,将铜钱收回怀中,转身向南而行。清宁瞥了他一眼,并未反对,只是默默跟上。对她而言,方向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行走本身,是那悬而未决的宿命。
“去南边,找荆云去。”张天落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却在说出“荆云”二字时心头莫名一紧。那个总爱穿着青色衣裳、在竹简上刻字的少年,如今可还安好?记忆中的竹林清风仿佛还在耳边低语。
日头渐高,旷野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面黄肌瘦,步履蹒跚,眼神空洞,显然是逃难的流民,像被风吹散的枯草。张天落几欲上前搭话,却被清宁冰冷的目光制止,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
直到那个扛着大锤的壮汉出现。
那人约莫三十年纪,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一身粗布短打被结实的肌肉撑得紧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上那柄铁锤,锤头有常人两个拳头大,沉甸甸地压着肩肉,木柄被手掌磨得光滑锃亮。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仿佛大地都在为他让路。
张天落与那壮汉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壮汉眼中迸发出的光芒,锐利而专注,让张天落想起饥饿的猎豹看到猎物时的神情。
“兄弟去哪?”壮汉声如洪钟,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在空旷地带传得很远。
“南边。”张天落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回答。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南边?没有目的,大多是逃难的。”他的目光在张天落腰间的佩剑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清宁冷漠的面容,最后重新定格在张天落脸上,带着审视。
“我叫孙十三,你呢!”
“张天落。”
听到“孙十三”这三个字,张天落心中猛地一颤。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忽然松动,一个憨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俺叫孙阿八,俺是俺爹的第八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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