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曾经的秦王府,如今的青鸾军统帅府。昔日王府的雕梁画栋依旧,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却不再是歌舞升平的靡靡之音,而是一种沉重、肃杀,甚至带着几分压抑的反思气氛。
宏大的议事厅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将领们眉宇间的凝重。沈正阳端坐主位,玄色衣袍衬得他脸色有些冷峻。王铮、曾大牛、刘虎、苏大柱等核心战将分列两侧,连远在甘肃的苏大柱也被紧急召回。林清源、周子恒等文职要员亦在旁列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悬挂于正中的那幅巨大的关中地区军事地图上,上面诸多新添的标记,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虽最终取胜、却代价惨重的战役。
沈正阳没有看地图,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张面孔,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今日召集诸位,非为庆功,而为检讨。”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迂回,“潼关一战,我军虽浴血攻克,逼降守军,控制了这入陕咽喉。但在此之前,渭水原野之战,我青鸾军主力,面对陕西总督孙传庭麾下最后的秦军精锐,打得如何?”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语气陡然加重:“打得难看!打得憋屈!若非将士用命,若非板甲坚利,火药威猛,那一战,胜负犹未可知!我们,几乎在野战中,被一支兵力、装备皆不如我的官军,打得崩盘!”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在座的将领,尤其是亲自指挥前线战斗的王铮、曾大牛等人,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有人则羞愧地低下了头。那一战的凶险与被动,他们亲身经历,记忆犹新。
“我知道,我们赢了,我们拿下了西安,控制了关中。” 沈正阳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但若不能从胜利中看到隐患,从鲜血中汲取教训,今日之胜利,便是明日覆亡之开端!今日,我等便要将那渭水原野之战,剥皮拆骨,好好看清楚,我们到底输在哪里,弱在何处!”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渭水之畔那片广阔的平原地带。
“都说说吧。” 沈正阳的目光首先投向王铮,“王都督,你亲临前敌,感受最深,由你开始。”
王铮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他脸色沉郁,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统帅所言极是。渭水之战,我军暴露出的问题甚多。首当其冲,便是各兵种协同混乱,几近脱节!”
他走到地图前,一边比划一边沉痛地说道:“我军骑兵初成,虽勇猛,但缺乏与步、炮协同的经验。往往骑兵一味前冲,脱离了步兵弩箭的掩护范围,陷入敌阵重围,损失惨重。而步兵方阵推进迟缓,与骑兵突击完全脱节,无法及时扩大战果或接应。”
“其次,战术僵化,应对失据!” 曾大牛忍不住接口,他性子急,憋不住话,“官军以车阵配合火器、步兵固守,我军依旧沿用旧有战法,以密集步阵硬冲,虽有板甲防护,依旧伤亡巨大!我们的火炮呢?那些笨重的家伙,还在十几里外吭哧吭哧地拖拽,等它们拉到战场,黄花菜都凉了!根本跟不上大军机动的节奏!”
刘虎也补充道:“骑兵冲击受挫后,步阵承受压力巨大。尤其是火铳兵,一轮射击后,装填缓慢,一旦被敌军步骑近身,几无还手之力,只能依赖长矛手保护,阵型极易被割裂。”
你一言,我一语,将领们将野战中的种种问题一一揭露出来。场面一度有些激烈,甚至带着火药味,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推诿责任,而是在用最直白的方式,直面那场血战中暴露出的致命弱点。
沈正阳默默听着,不时在地图上做出标记。他没有打断任何人的发言,直到众人的声音渐渐平息,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他身上。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炭笔,环视众人,最终,目光定格在那些被反复提及的关键词上——协同不力、火炮笨重、火铳兵近战脆弱。
“诸位所言,皆切中要害。” 沈正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清晰,“然则,诸多问题,千头万绪,其核心何在?我们究竟缺了什么,才导致野战如此被动?”
他停顿片刻,仿佛在让所有人思考,然后一字一句,如同宣判般说道:
“我们缺乏一支能够伴随大军快速机动,在野战中随时能够提供火力支援,撕开敌军阵型的——快速炮兵!”
“我们缺乏一支能够在远程打击后,不依赖他人保护,自身就具备坚实近战能力,能够稳住阵脚甚至发起反冲击的——火铳部队!”
“缺乏这两者,我青鸾军,便只能算是一支披着铁甲的半成品!打得了顺风仗,打不了硬仗、恶仗!更无法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为强大的敌人!”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响,将之前所有零散的检讨,瞬间凝聚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方向上!
血的教训,终于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个结。而解开这个结的方向,已然在沈正阳心中,酝酿成型。一场深刻的军事变革,即将在这座古老的王府中,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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