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码头总在黎明前最乱。杜月笙站在“泰安”号货轮的跳板上,看着搬运工们把一箱箱“洋药”往船上搬,粗麻布袋上印的英文标签被海水泡得发皱,却掩不住缝隙里漏出的吗啡粉末。
“杜先生,这是第三船了。”阿笙的声音裹着潮气,手里的勃朗宁枪口还在滴水——刚才在货柜后面,他刚解决掉两个想偷袭的黑衣客,子弹穿透对方胸膛时,溅了他半条胳膊的血,“码头帮的强哥说,这批货要是出了上海,华北的烟馆能开满三条街。”
杜月笙的青布长衫下摆沾着船板的锈迹,他没看那些吗啡,反而盯着远处灯塔的光:“强哥当年在十六铺扛包时,被烟贩打断过腿,怎么现在自己干起这勾当?”
“还不是日本人给的价高。”阿笙往海里啐了口血沫,“他说这叫‘以毒攻毒’,等赚够了钱就买枪炮,再把日本人赶出去。”
正说着,跳板突然剧烈晃动,十几个手持钢管的码头帮弟兄从货堆后涌出来,为首的强哥光着膀子,古铜色的后背纹着条过肩龙,龙睛是用朱砂点的,此刻正闪着凶光:“杜先生,这码头是我的地盘,你带着人闯进来,是不给面子?”
他身后的弟兄们把钢管顿得“咚咚”响,海水被震得泛起涟漪,几个搬运工吓得扔下麻包就跑,却被强哥的人拦住:“谁也不准走!今天要么杜先生留下只手,要么把这批货留下,选一个!”
杜月笙没看那些钢管,反而弯腰捡起个掉落的麻包,用手指捻起点白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日本人为了打开华北市场,把纯度提到了九成,这东西碰了就活不成。强哥当年发誓要让烟贩断子绝孙,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卖家,这龙纹怕是要褪成蚯蚓了。”
强哥的脸瞬间涨成紫黑色,钢管往地上一顿:“少他妈废话!我兄弟等着这笔钱娶媳妇,你敢拦路,我就敢让你沉江!”他突然挥手,码头上的探照灯“刷”地扫过来,光柱里飘着细小的吗啡粉末,像群致命的飞虫。
阿笙刚要拔枪,却被杜月笙按住。他看着强哥脖子上挂的狼牙吊坠——那是当年两人在贫民窟抢地盘时,杜月笙送他的,说能辟邪。“你娘还在教堂门口给你祈福吗?”杜月笙突然问,“她总说你是菩萨心肠,就是被穷怕了。”
强哥的钢管“当啷”掉在地上,狼牙吊坠在灯光下晃得刺眼。他娘瘫痪在床,每个月都要去教堂祈祷,这事除了杜月笙,没人知道。“你……”强哥的声音发颤,“你调查我?”
“我只是听说,”杜月笙的声音很轻,像潮水漫过礁石,“有个穿和服的医生总去你家,给你娘送‘特效药’,其实是掺了吗啡的安慰剂。他说只要你帮着运三船货,就给你娘治腿,对吗?”
强哥猛地抬头,眼里的凶光变成了惊惶:“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医生昨天被我扣在巡捕房了。”杜月笙从怀里掏出张照片,上面是穿白大褂的日本人正在给老妇人注射,“他的药箱里藏着注射器,每次‘治疗’都是在给你娘喂毒。”
强哥的弟兄们瞬间骚动起来,有人低声说:“难怪强哥娘最近总昏睡……”“那日本人上周还说要加货,原来是想控制强哥!”
强哥一把抢过照片,手指把相纸攥得发皱,突然转身踹翻身后的麻包,吗啡粉末撒了一地。“狗娘养的小日本!”他一脚踩碎个麻包,“老子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码头尽头突然响起汽笛声,三艘挂着太阳旗的巡逻艇正往这边驶来。探照灯在货轮上扫来扫去,扩音器里传来生硬的中文:“强哥,货准备好了吗?皇军来接货了!”
强哥的脸瞬间惨白——他没想到日本人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就是颗棋子。
“杜先生,现在怎么办?”阿笙握紧了枪,巡逻艇上的机枪已经对准了货轮。
杜月笙突然笑了,从货堆后拖出个盖着帆布的东西,扯掉帆布——是门改装过的迫击炮,炮身上还贴着张红双喜,是当年强哥结婚时,杜月笙送的贺礼。“还记得这玩意儿吗?你说要用来打跑收保护费的混混,结果只用它放过烟花。”
强哥看着迫击炮上的红双喜,突然红了眼眶:“杜先生,我错了……”
“错了就改。”杜月笙把炮口转向巡逻艇,“日本人想要货?让他们自己来拿。”他递给强哥一把炮弹,“当年你说这炮口太粗,装不了细烟花,今天正好试试粗的。”
强哥接过炮弹的手在发抖,却咬着牙塞进炮膛。弟兄们纷纷捡起地上的钢管,有人还把麻包堆成掩体:“强哥,跟小日本拼了!”“我们宁愿蹲大牢,也不做汉奸!”
巡逻艇越来越近,机枪开始扫射,子弹在货轮铁板上溅起火星。杜月笙拽着强哥躲到货堆后,阿笙已经带着人把剩下的麻啡麻包搬到了巡逻艇必经的航道上。“等他们靠近了就引爆,”杜月笙拍着强哥的肩膀,“你娘那边我已经安排了医生,保证能戒掉毒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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