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时,月色澄澈。谢蒂儿抚着微隆的小腹,感受着新生命的胎动,心中一片宁谧。娘家兄长的生意、夫家妯娌的互助、远方夫君的奋斗,以及身边女儿(叶子芙)沉稳的陪伴,都让她感到踏实。她深知,只要他们四人同心,便无惧此世任何风雨。
庭院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簇簇火红点缀着日渐浓绿的枝叶。叶宅内,谢蒂儿的孕肚已微微隆起,在轻薄的夏衫下显出一道柔和的弧度。她坐在廊下的荫凉处,手里做着针线,不时抬眼看看在院中追逐蝴蝶的叶子芙和蹒跚学步的叶子泳。日子仿佛浸在温暾的泉水里,缓慢而宁谧地流淌。
镇东头的“仁心作坊”却是另一番景象。继皮蛋之后,第二批按照方子腌制的咸鸭蛋终于到了启封的日子。当第一个鸭蛋被小心敲开,露出那青白莹润的蛋壳内里,以及煮熟后切开时那红油直冒、咸香起沙的蛋黄时,守在旁边的老师傅忍不住激动地搓手:“成了!夫人,小姐,这回是真成了!”
消息传到谢记酒楼,谢赫炜当即让人将咸鸭蛋作为新品推出。起初几日,食客们多是抱着尝鲜的心态,点上一碟佐粥或下酒。但那独特的风味和诱人的品相,很快便口耳相传。“谢记的咸鸭蛋,蛋黄流油,蛋白咸香恰到好处!”这样的赞誉渐渐在茶楼酒肆间流传开来。虽不似皮蛋当初那般引发抢购狂潮,但需求稳步上升,回头客日渐增多,酒楼里咸鸭蛋的消耗量眼见着就追上了皮蛋。
“夫人,咸鸭蛋的订单也渐渐多了,尤其是那些老主顾,每次来必点。咱们原先备下的,怕是支撑不了太久。”姜管家向谢蒂儿禀报时,语气中带着欣慰的担忧。
谢蒂儿放下手中的小衣裳,沉吟片刻:“既如此,便按之前议定的,慢慢添人吧。先在附近寻几个知根知底、手脚干净的妇人,帮着处理鸭蛋。工序务必分开,核心的料汁配制,还是由信得过的老人负责,在新作坊未妥当前,暂且先在老作坊里隔出区域行事,小心为上。”她的安排依旧稳妥,不追求速度而忽视根本。
“是,老奴明白。”姜管家领命而去。作坊的扩张如同春蚕吐丝,缓慢而持续地进行着。新招的妇人们在学习中逐渐熟练,男工们则负责着越来越繁重的运输任务。平安镇的日常里,悄然增添了几分忙碌的底色。
与此同时,何家村送来的第一批腌酸李子,也静静摆上了谢蒂儿铺子的货架。正如所料,在这小小的平安镇,这种酸甜口的零嘴并未立刻引起太大反响。偶尔有怀了身孕的妇人经过,被那酸味吸引,会买上一小罐回家尝鲜,或是几个好奇的孩童,央着大人买几颗解馋。销量平平,但谢蒂儿并不焦急,只嘱咐掌柜的照常售卖,不必刻意宣扬。
转机发生在半月后。一位常往来于省城与平安镇之间的布商,在谢蒂儿的铺子里歇脚时,无意中尝了伙计推荐的腌李子,那酸甜爽口的滋味竟让他连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当即买下了铺子里大半的存货,说要带回省城给家眷尝尝。又过了些时日,这布商竟专程遣了伙计来,询问是否还能买到这腌李子,说是他家夫人和几位交好的官家女眷都极喜欢,尤其是一位有孕的姨娘,吃了之后孕吐都减轻了不少。
这小小的讯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虽不汹涌,却绵长。渐渐地,通过谢赫炜那初具雏形的商路,零星的订单开始从省城方向传来,指名要这“何村腌酸李”。虽量不大,但对于何家而言,已是天大的喜讯。
这一日,何老爹带着大儿子,再次来到叶宅。这次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新腌好的李子,更有第一笔细细清点过的卖李子的钱。何老爹将那个装着铜钱和些许碎银的布包小心翼翼放在桌上,黑红的脸膛上满是朴实的激动:“亲家三嫂,这……这是头一回卖得的钱,您瞅瞅。不多,可是个开头!家里……家里人都高兴坏了!”
谢蒂儿让丫鬟收下钱,温和地请他们坐下喝茶。何老爹却有些坐立不安,搓着手,吭哧了半天才道:“亲家三嫂,俺们……俺们全家商量了。这方子是您白给的,本钱也是您垫的,俺们就出了点力气……这钱,您拿九成,俺们留一成,就……就感激不尽了!”他语气恳切,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憨直与感恩。
谢蒂儿看着他们,心中柔软,语气却温和而坚定:“何大叔,快别这么说。三七分,说定了就是三七分。这方子,我本也没打算长久攥在手里。这样吧,以五年为期,这五年内按三七分成,五年后,这腌李子的方子就完全归你们何家,往后是赔是赚,都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如何?”
何老爹一听,先是愣住,随即眼圈就红了,连连摆手:“五年?这……这太便宜俺们了!亲家三嫂,这使不得啊!十年!起码得分十年……”
谢蒂儿微笑着摇头,态度明晰:“何大叔,帮扶是帮你们站起来,不是让你们一直靠着。五年,足够你们熟悉门道,积攒些家底。我相信何家兄弟都是勤快人,定能把这事儿做好。”她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也含着真诚的信任。
何老爹望着谢蒂儿,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拉着儿子起身,朝着谢蒂儿深深作了个揖。千言万语,都融在了这质朴的动作里。
送走感恩戴德的何家父子,谢蒂儿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嬉戏的儿女。初夏的阳光透过石榴花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叶子芙走到母亲身边,轻声问:“娘,您把这腌李子的路子彻底让给何家,咱们以后就不沾手了?”
谢蒂儿揽过女儿,目光温和而悠远:“嗯,不沾手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家的根本不在这些小生意上,能让何家借此立稳脚跟,比咱们自己多赚些银钱更有意义。你看,你四婶母在家里也能更安心,这不是很好吗?”
叶子芙依偎着母亲,点了点头。母亲的善良与远见,总是能让她感到安心。产业在稳步扩张,帮扶在细水长流中进行,远方有父亲的奋斗,身边有家人的温暖。这一切,都让这个穿越而来的小家,在这陌生的时空里,扎下越来越深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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