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舟的手刚碰到殿门铜环,里面就传来内侍清嗓的声音。
“陛下口谕——宣皇叔与王妃入见。”
凤昭月站在他身后半步,指尖微微发烫。她没抬头,只看着自己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火纹在皮肤底下轻轻跳了一下,像心跳漏了半拍。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去。
皇帝坐在案后,手里还捏着那个白玉匣子,指节泛白。窗外雨声渐小,殿内烛火晃了两下。
“你们回来了。”皇帝开口,声音不冷不热。
谢陵舟拱手:“臣在。”
凤昭月垂眸不语,眼角余光扫过那漆盘——瓷瓶还在,红布已经完全滑落,瓶身刻着细密符文,她一眼认出是北狄巫蛊器物。但她没动。
皇帝把玉匣轻轻放回案上,像是放下一块烫手的东西。
“这雪莲……朕收下了。”他说,“昨夜服了一片,头风确实缓了些。”
谢陵舟低头:“陛下安康,是臣之幸。”
“你倒是忠心。”皇帝盯着他,“可朕听说,你手下玄甲军最近调动频繁?北营五万将士,连换三批将领,连禁军都惊动了。”
谢陵舟没答。
凤昭月抬眼看了皇帝一眼。她凝眸三息——金光浮于眉心,黑雾退至耳后,但那根暗线依旧缠在喉间,且比之前更细、更紧。
他在说真话,也在试探。
皇帝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谢陵舟,你手握三十万兵,镇守边关十年,功劳朕记得。”他语气放缓,“可兵权太重,人心难测。裴仲虽有错,但他提醒得对——功高震主,自古便是大忌。”
谢陵舟神色未变。
“今日起,北营五万玄甲军统辖权暂交禁军副统领代管。”皇帝道,“这是旨意,不是商量。”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灰烬掉落的声音。
谢陵舟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内侍递来的黄绸圣旨。
“臣,领旨。”
没有争辩,没有质问,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凤昭月站在他身侧,掌心火纹烧得厉害,她用指甲掐住虎口,硬生生压了下去。
皇帝看着他们,忽然问:“你不恨?”
谢陵舟起身,将圣旨收入袖中。
“兵权是陛下给的。”他说,“收回去,也理所应当。”
皇帝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挥了挥手。
“你们退下吧。”
走出大殿时,天还在下雨。
宫道湿滑,青石泛着水光。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宫门口,谢陵舟翻身上马,回头伸手。
凤昭月握住他的手,被他拉上马背。
她伏在他背上,雨水顺着发丝流进衣领。她的手悄悄覆上他腰间的苍雪剑柄——冰冷,但稳。
她闭眼,再次凝视他的气运。
紫云如龙盘踞命宫,一角虽散,主干未损。兵权之失,非厄运临头,而是雷雨前的沉闷。
她睁开眼,把脸贴在他湿透的肩胛骨上。
马蹄声踏碎雨幕。
王府大门在眼前打开。
下马时,谢陵舟伸手扶她,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凤昭月落地站稳,却没松开他的手。
进了院门,他脱下外袍递给下人,自己站在廊下,望着庭中积水。
雨水从屋檐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凤昭月从柜中取出干巾,走过去,轻轻搭在他肩上。
他没回头。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声音很轻:“兵权会回来的。”
谢陵舟转头看她。
他的眼神很深,像夜里看不见底的潭水。眉间那抹霜色还没散,可嘴角动了一下,居然笑了。
“有你在,没有兵权又如何?”
凤昭月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清楚,不带算计,也不藏锋芒。
她眨了眨眼,踮起脚尖,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谢陵舟怔住。
她退开一步,歪头看他:“皇叔,你笑起来,真好看。”
谢陵舟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雨还在下。
檐下灯笼被风吹得晃了一下,映出两人靠在一起的影子。
屋里有人想进来送茶,看见这一幕,又悄悄退了出去。
良久,谢陵舟松开她,转身走向书房。
凤昭月跟上去。
桌上摊着京城布防图,旁边是刚送来的军报。谢陵舟拿起笔,在北营位置画了个圈,又划掉。
“禁军副统领李承恩,裴仲门生。”他说,“这五万人,暂时不能用了。”
凤昭月点头:“但玄甲军其余二十五万仍在你名下,且边关将士只认你一人。”
“裴仲不会就此罢手。”谢陵舟冷笑,“他要的不是兵权,是我的命。”
“他知道你寒毒未清。”凤昭月低声说,“也知道你靠我压制毒性。”
谢陵舟看向她:“所以他会从你下手。”
凤昭月笑了笑:“可他也知道,我掌中有火,能焚尽他所有阴谋。”
谢陵舟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抚过她掌心。那里有一道浅浅裂痕,是火纹反噬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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