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天意如风,难以捉摸,但既然已有征兆显现,何不顺势而行?”一位将领站在帐中,语气坚定。
此人唤作鞠寒,出身赵国邯郸,乃赵佗亲信,常年随其征战岭南。
“那天道皇榜既出,便是上苍示警。将军镇守南疆多年,手握重兵,地势险要,阳山、湟溪二关一闭,纵有千军万马也难入寸步。”
“岭南之地,百越归心,将军施恩于民,四方部族无不敬服。若登大位,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再向咸阳俯首?”
“在此立国称王,统摄蛮夷,岂不快哉?”
“况且天下动荡,秦廷自顾不暇,六国残余四起纷争,那君王深居宫阙,又岂能抽身南下讨伐我们这偏远之境?”鞠寒言辞激烈,将心中筹谋尽数吐露。
此话落地,营中一片沉寂。
赵佗垂目不语,但眼神微动,似有波澜涌起。
谁人不渴望权柄在握,号令天下?
更何况他并非寻常武夫,而是执掌五十万大军的边疆重臣。割据一方,并非妄想,实有根基。
其因有三。
首要一点,这支所谓“秦军”,实则并非关中子弟。
五十万岭南驻军,多为楚地征召之士。他们生于楚,长于楚,对咸阳毫无忠诚可言。
远赴蛮荒作战,不仅要与敌厮杀,更要对抗瘴气毒虫,每日皆有人命丧丛林。
军中怨声载沸,只是惧于秦法森严,不敢轻举妄动。
而赵佗本人,亦非秦人。他是昔日赵国遗民,血脉中本无对秦的忠义。
真正统军之人原是任嚣,如今却卧病在床,军政大权悉数落入赵佗之手。
时局至此,已成变局之势。
若无天道皇榜出现,或许赵佗尚存犹豫。
但现在——
他的目光渐渐冷峻,如同刀锋出鞘。
不论是为了家族存续,还是为了手中权柄,
“背秦之举,非我本心。然若不反,赵氏满门必将遭屠戮,非我不忠,乃是秦负我族!”
“我镇守南陲十余载,披甲未解,未曾得半分嘉奖,如今反被扣以逆名!”
“我可以死,但我的族人无罪!”
话音落下,他猛然抬头,双目如炬,扫视帐内诸将:
“故此,我已决断——断绝与秦一切联系,即刻封锁阳山、湟溪、横浦三关!”
“赵始,你持我兵符,速往三关执行封禁。在番禺局势安定之前,不得放一人出入!”赵佗声如雷霆,字字千钧。
赵佗话音落下,营帐内的赵氏族人纷纷面露喜色,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大将军,若想真正掌控岭南,尚有一事不可忽略。”副将鞠寒低声开口,语气凝重。
赵佗目光一凝:“说。”
鞠寒靠近几步,声音几近耳语:“任嚣。”
……
番禺城,郡守府。
自从秦统一六国后,郡县制度便推行至各地。岭南归附之后,也被划分为数个郡县进行管辖。南海郡即由昔日南越之地演变而来。按制,一郡当设郡守与郡尉,分掌政务与军务。然而此地形势特殊,历来军政合一。
屠睢战死后,任嚣接任岭南郡守,总揽大权。可此地湿热瘴疠,水土难服,他上任不久便染上沉疴,久卧病榻,形销骨立。
此刻,任嚣倚靠在床头,面色惨白如纸,双目凹陷,呼吸微弱。
“咳……咳……扶我……起来……”他艰难吐字,指尖颤抖。
侍从急忙上前,将他半搀半托地扶起。周围站着数名官员,皆为秦廷派遣而来,出身关中,是根正苗红的老秦人,亦是任嚣亲信。
“郡守大人,天道皇榜现世,赵佗名列‘乱国奸臣’,其心可诛!此人久握兵权,若不早除,必成大患!”一名官吏急声进言。
“不错!赵家趁您病重,横行郡中,如今南海上下皆听其号令,几乎已成赵氏私地!朝廷虽未降旨,但防患未然,当速决断!”另一人附和。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紧张。
任嚣闭目喘息片刻,缓缓睁眼:“赵佗……手握重兵……贸然处置……恐生兵变……此事……需……”
话未说完,门外忽有脚步急促响起。
“报——!赵佗大人自缚其身,跪于府前,请郡守发落!”
传令兵声音响彻厅堂。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官吏面面相觑,神色惊疑。
赵佗?自缚跪于门前?
他们正密议如何制衡此人,对方竟主动送上门来,还把自己捆了?
一时之间,无人能言。
郡守府外。
赵佗卸去铠甲,以绳索缠身,双膝触地,静静跪在石阶之前。
路人纷纷驻足,指指点点。有人已认出他的身份,惊讶低语,议论纷纷。
这些年,任嚣身体每况愈下,南海郡的实际事务几乎全由赵佗一手操持。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围在府邸外,交头接耳,揣测着眼前这场对峙的缘由。
一些知情者压低声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悄悄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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