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的夜总该是浸了水汽的。往常这个时辰,听涛城的街巷该飘着晚炊的米香,挑着货郎担的汉子会哼着俚曲往家赶,连城根下的狗吠都带着几分慵懒。可今夜没有。
风裹着残碑净化后未散的清苦气,刮过断了角的城墙,卷得街边灯笼的光晃来晃去,像极了白日里那些没被彻底安抚的残魂。城民们早关了门,却没敢熄灯,窗纸上映着缩在桌旁的人影,偶尔有低低的啜泣从门缝里漏出来——白日那场遮天蔽日的黑煞,把“安稳”二字从每个人心里都刮走了。
楚天还站在那座山巅。夜露打湿了他的青衫下摆,贴在腿上凉丝丝的,可他没动,指尖还捏着一缕几乎要散掉的黑气。那是白日净化魂煞时,从墨承渊操控的魂潮里揪出来的精神烙印,像根细得看不见的线,一头拴在他指尖,另一头,正往听涛城深处飘去。
他闭着眼,神魂顺着那缕印记往下探。能“看”到墨承渊正躲在城主府的密道里,慌慌张张地往怀里塞着金砖,手指还在抖——不是怕,是兴奋,是那种即将摸到“长生”门槛的狂热。印记里还裹着零碎的画面:墨承渊对着一块刻着骷髅的黑令牌磕头,令牌上“长生殿”三个字泛着冷光;他蹲在地下密室里,用沾了血的手指画着扭曲的符文,旁边堆着几十颗还带着温度的婴孩头骨。
“用魂煞试我,又藏着更毒的后手。”楚天睁开眼,指尖的黑气被他捏得滋滋响,“你倒比司徒鸿聪明,知道用南域的人当筹码。”
上一章里,他以为净化了魂煞,至少能护得听涛城几日安稳。可这缕印记里的画面告诉他,墨承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所谓“去中州”,不过是骗城防军的幌子,他真正的图谋,藏在城西那片普济寺废墟下。
正想着,一道带着哭腔的传音突然撞进他脑海,像根细针戳在神魂上:“楚……楚天大人!求您……救救我!救救听涛城!”
是个姑娘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裹着泪。楚天神识扫过去,瞬间锁定了城主府后院——墨清韵正缩在回廊的柱子后,青色的裙摆上沾着血,是她贴身侍女的血。那侍女倒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喉咙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眼睛还睁着,里面满是没散的惊恐。
“大小姐,别躲了。”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回廊尽头传来,是墨承渊的亲卫队长,姓周。他手里提着把染血的刀,身后跟着十几个穿黑甲的城防军,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城主大人说了,您要是识相,就乖乖跟我们去祭坛,还能当个‘活祭品’,为长生殿大人效力;要是不识相……”
他故意顿了顿,刀背在柱子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闷响:“这侍女就是你的下场。”
墨清韵抱着柱子的手更紧了。她从小在城主府长大,周队长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娃娃长成大姑娘,每次她闯了祸,都是周队长帮她瞒着墨承渊。可现在,这个人眼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只有像饿狼盯着肥肉似的贪婪。
“我爹……他不是去中州了吗?”墨清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挣扎着不愿相信,“他说要去求太玄门的仙长,帮他对付楚天大人,他怎么会……”
“中州?”周队长嗤笑一声,刀尖指了指地下,“城主大人就在城西普济寺,正忙着炼‘噬魂鼎’呢!用全城百姓的命炼的鼎,听说炼好了能吞掉楚天的神魂,到时候城主大人就能入长生殿,我们这些跟着他的,也能沾点仙气,长生不老!”
“用百姓的命?”墨清韵猛地睁大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不可能!我爹他虽然贪财,可他不会害听涛城的人!你骗人!”
她想起上个月,城西闹饥荒,爹还开了粮仓放粮;想起去年她染了风寒,爹抱着她跑了几十里路找大夫。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晃,可眼前侍女的尸体、周队长的狞笑,又像一盆冰水,把她的侥幸浇得干干净净。
“骗人?”周队长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你去普济寺看看就知道了!现在整个城西的百姓,都被城主大人用邪术迷了心智,正往祭坛那边走呢!你要是再犟,等会儿他们来了,可就不是用刀捅你这么简单了——”
他的手还没碰到墨清韵的衣袖,突然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撞在胸口,像被人用棉花裹着的铁锤砸了一下。他“哇”地吐了口血,整个人往后飞出去,撞在回廊的木柱上,柱子“咔嚓”一声断了,他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身后的城防军懵了。他们举着刀,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半个人影。直到一道青衫身影从月光里走出来,站在墨清韵面前,他们才反应过来——是楚天!
“放了她。”
楚天的声音不高,却像落在水里的冰,瞬间冻住了整个庭院。他没看那些城防军,目光落在墨清韵脸上,她的脸上还挂着泪,嘴唇因为害怕而发白,手里还攥着块碎了的玉佩——那是墨承渊去年给她的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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