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入病房，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那份短暂的、几乎称得上温和的氛围，随着厉战野那句沉甸甸的“不会”缓缓沉淀下来，无声地渗入冰冷的现实缝隙。
黎烬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两个字带来的奇异安心感稍纵即逝，很快被更深的思虑取代。信任是奢侈品，尤其是在他们之间。他的“不会”，是基于利益，还是别的什么，她无从分辨，也不必分辨。
厉战野已经重新拿起了文件，恢复了那副冷峻办公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重若千钧的话只是她的错觉。但他微微放缓的翻阅速度，和偶尔掠过她的、不再那么锐利逼人的目光，又隐隐透着不同。
这时，护士送来了午餐。依旧是精心搭配的营养餐，清淡却精致。
厉战野放下文件，很自然地起身，走到床边，调整了一下小桌板的高度。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离开或继续工作，而是站在那里，看着护士将餐食一一摆好。
黎烬用没受伤的左手拿起勺子，动作还有些笨拙和不便。舀一勺粥，微微颤抖着送向嘴边，有几滴不慎洒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默不作声地拿起旁边的餐巾，极其自然地拭去了她嘴角和桌板上的粥渍。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硬，但很稳，很快，做完便收回手，仿佛只是顺手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黎烬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
厉战野却已移开视线，语气平淡地评价：“左手灵活性有待提高。”
黎烬：“……”她低头默默喝粥，耳根却几不可查地微微发热。
他重新坐回沙发，却没再看文件，而是拿起手机，似乎在浏览什么信息，偶尔指尖快速敲击几下屏幕，像是在回复邮件。病房里只剩下她细微的进食声和他偶尔操作手机的轻响。
一种古怪的、近乎日常的平静弥漫开来。
吃完东西，护士收走餐盘。黎烬重新拿起那本医学期刊，却有些看不进去。体内那股力量似乎因为食物的补充而更加活跃，蠢蠢欲动，让她心神不宁。
她尝试着按照威尔逊教授指导的呼吸法，慢慢引导那股力量流向右臂受伤处。一股温和的暖意汇聚过去，伤处的麻痒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厉战野放下了手机，目光落在她专注而微微蹙眉的脸上，注意到了她气息的细微变化和那只放在石膏上、指尖微微用力的左手。
“有进展？”他问。
黎烬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好像……能引导一点了。”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探索的谨慎。
厉战野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阳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着，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这一刻，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消散了许多，显出一种罕见的、专注于某事的纯粹。
他看得有些出神。
突然，黎烬闷哼一声，身体猛地颤了一下，脸色瞬间发白，额角渗出冷汗！那股暖流突然变得灼热暴躁，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
厉战野瞬间起身，一步跨到床边：“怎么回事？！”
黎烬咬紧牙关，右手死死抓住床沿，指节泛白，极力对抗着那突如其来的失控剧痛，说不出话来。
厉战野立刻按下呼叫铃，声音冷厉：“威尔逊教授，立刻过来！”
几乎是同时，威尔逊教授和助手就冲了进来——他们似乎就在附近随时待命。
“力量反噬！可能是引导不当！”威尔逊教授一看她的状态就明白了过来，立刻上前检查，“放松！黎小姐，尝试停止引导！让它自然平复！”
黎烬艰难地点头，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压制那股狂暴的力量。
厉战野站在一旁，脸色紧绷，看着她在痛苦中挣扎，下颌线绷得死死的。他帮不上任何忙，这种无力感让他极其烦躁。
几分钟后，那阵突如其来的暴动才缓缓平息下去。黎烬脱力地靠在床头，大口喘息，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淋漓，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还是太急了。”威尔逊教授松了口气，语气严肃，“您的体质特殊，力量增长迅猛，但控制力需要同步跟上。就像小孩挥舞大锤，很容易伤到自己。必须循序渐进。”
黎烬虚弱地点点头，心有余悸。
厉战野紧绷的神色稍缓，但眉头依旧紧锁。他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忽然开口，是对威尔逊教授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加速她控制力的提升？模拟训练？或者药物辅助？”
威尔逊教授沉吟片刻：“理论上，高强度的、针对性的精神专注训练会有帮助，但需要专业的设备和环境，而且过程可能很……痛苦。至于药物，目前没有特别针对性的，只能靠她自身适应。”
厉战野目光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立刻说出来。
医护人员再次退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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