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擎山引众人入城镇,街上饭店十不存一,断壁残垣间透着萧索。
石擎山带着众人走进驿站,在里面找到一袋干粮,粗声粗气道:“你们虽暂时安全,可也得养足精神,免得后面遇到蒙古兵没力气打。”
他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麦饼,递到尹志平面前,“垫垫肚子吧。这麦饼是百姓们送来的,虽硬了点,可好歹能填肚子。”
尹志平接过麦饼,指尖触到饼上的粗粝颗粒,心中微微一酸。
他咬了一口,麦饼又干又硬,刺得喉咙发疼,可他还是慢慢咀嚼着——这是百姓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他不能浪费。
“石头领,你说,一个国家若是被外敌占领,怎样才算真正的亡国?”尹志平突然问道,目光望向远方的天际。
石擎山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憨声道:“这还用说?皇帝被抓了,都城被占了,不就是亡国了?就像当年的西夏,被蒙古人打下来,皇帝投降,西夏不就没了?”
尹志平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全是。若是只是城池被占,皇室被俘,可百姓心中还有故国,还有反抗的念头,那便不算真正的亡国。真正的亡国,是外敌在这里建立了新的秩序,让百姓们逐渐接受他们的统治,甚至忘了曾经的故国。”
尹志平望着街边百姓,他们或蜷缩在破屋角落,或麻木地清扫着断壁残垣,眼中没有对宋廷的期盼,也没有对蒙古人的憎恨,更无对义军的期待。
无论谁来统治,苛捐杂税、兵荒马乱从未停歇,他们只求能苟活一日。当百姓不再为“故国”奋起,不再为“正义”动容,满心只剩对生存的卑微渴望时,民心便已散了。
民心散,则根基垮。这般麻木的景象,比外敌入侵更可怕——外敌尚可奋力抵御,可当百姓对家国没了牵挂,真正的亡国灭种,便真的不远了。
石擎山摇头,憨声道:“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听不懂。可我知道,这世道憋得人难受——好好种地会被抢,想保命要拼命,连口安稳酒都喝不痛快。”
说到酒,石擎山眼睛忽然亮了,手在怀里摸索片刻,竟摸出个油布裹着的酒袋子。他麻利拔开塞子,仰头猛灌一大口,喉结急促滚动两下,又慌忙拧上塞子,把袋子紧紧揣进怀里,手还按在上面,仿佛那是稀世珍宝。
等他抬头见众人都望着自己,黝黑的脸泛起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酒袋子递过来:“俺就这点存货,你们要不也尝尝?”众人瞧他这护酒又憨直的模样,都连忙摆手说不用,石擎山倒也不勉强,又把袋子小心收了回去。
尹志平看着他粗粝的模样,忽然想起水浒里的李逵——同样是直肠子的莽汉,石擎山虽没跟错大哥,秦振山是一位心善的头领,可陷在宋、蒙、义军三方绞杀的边境,他也没别的路可走。
尹志平暗自叹息,自己虽是穿越者,知晓历史走向,可面对这人心麻木、派系混乱的烂摊子,想整治出条理,也是千难万难,更何况石擎山这样的粗人?
他突然想起后来的满清,他们入关之后,并没有立刻大肆杀戮,反而拉拢那些地主豪绅和投降的官员。
地主豪绅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和财富,对满清官员表忠心;投降的官员为了官职和俸禄,帮满清管理百姓。
这样一来,满清官员只需要坐在朝堂上,靠着这些‘代理人’就能统治天下。百姓们见地主和官员都归顺了,久而久之,也就慢慢接受了满清的统治,忘了曾经的大明。
而现在的蒙古人呢,他们太急了,或者说他们还没有摸出这个规律,当然从时间上来说,他们也需要慢慢消化。
占领西夏后,蒙古人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慢慢拉拢西夏的贵族,让他们帮着管理百姓,如今西夏故地虽偶有叛乱,却也掀不起大浪。
可汉人数量太多,地盘太大,蒙古人既想快速掠夺财富,又想压制反抗,便用了最残暴的手段——烧杀抢掠,强征赋税,把百姓们逼得走投无路。这样一来,百姓们只能揭竿而起,起义军自然越来越多。
其实蒙古人现在也意识到了问题,他们不敢像对待西夏人那样杀光汉人,便想招降这些起义军,用来对付南宋。
而南宋朝廷也不傻,知道义军熟悉边境地形,也想拉拢,给些粮草兵器,让义军当他们的‘挡箭牌’。
可无论是投靠蒙古,还是归顺南宋,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蒙古人若得了势,会继续压榨百姓;南宋朝廷若得了势,那些官员和地主也会变本加厉地剥削百姓,义军,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罢了。
尹志平沉默着,想起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百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麻木,仿佛早已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他突然明白,乱世之中,最苦的从来都是百姓。他们没有权力,没有财富,只能像蝼蚁一样,在战火和剥削中挣扎求生,被各方势力裹挟着,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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