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差一刻,安王府侧门。
一辆黑漆平顶马车静候在阴影里,拉车的两匹健马被罩了眼罩,不安地踏着蹄子。车旁,顾青正在做最后的检查——车辙印特意加深,轮轴抹了特制的油脂以减少声响,车窗挂了厚实的靛蓝棉布帘,帘角绣着安王府独有的云纹。
“都备好了?”沈清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青转身,见王妃披着墨色斗篷站在门内,怀里抱着个用锦被裹得严实的襁褓。斗篷的兜帽遮住她大半张脸,只在月色下露出紧绷的下颌线。
“备好了。”顾青压低声音,“车内做了夹层,藏了三个机关弩,触发线连着车门。车底板下塞了二十斤铁砂,跑起来声音沉重,像是载了重物。马鞭上缠了浸油的麻绳,必要时可做火把。”
资本女王的目光在马车上下扫过,最后落在顾青脸上:“你亲自带队?”
“是。属下带十二人,分三辆马车。这辆是主车,后面两辆各坐四人,车上装满箱笼,箱子里是石头和旧衣裳。”顾青顿了顿,“出城后会走官道,但到十里亭就拐进岔路,绕西山南麓。那边路险林密,适合……”
“适合埋伏和追击。”沈清弦接话,将怀中的襁褓递过去,“孩子交给你了。”
顾青双手接过。襁褓不重,里面是个特制的布偶——用棉絮填充,外层裹了萧煜常盖的小被子,脖颈处塞了个灌了羊奶的皮囊,用细竹管连着个简易的呼吸装置,能模拟婴儿轻微的呼吸起伏。
这是暗香阁李娘子的手艺。那妇人白日里得了吩咐,带着三个绣娘赶了三个时辰,硬是做出这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假世子”。
“出府后,走正门大街,绕皇城半圈,再从朱雀门出城。”沈清弦的声音冷而清晰,“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安王府的马车在子夜出城,行色匆匆。”
“属下明白。”顾青将襁褓小心放进车内特制的摇篮里,固定好,“出城后每隔三里,会扔下一件小世子的随身物品——先是拨浪鼓,再是虎头帽,最后在十里亭扔那只白玉长命锁。”
沈清弦点头。这是心理战术:对方若跟踪,见到这些陆续丢弃的婴儿用品,会更确信车里是真正的萧煜——慌乱逃命时,父母哪顾得上这些琐物?
“去吧。”她后退一步,让出道路,“寅时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回头。”
顾青单膝跪地,重重抱拳:“属下领命!定不负王妃所托!”
马车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隆隆声。后面两辆马车紧随其后,三辆车组成的小队在夜色中驶出巷口,拐上正街。
沈清弦站在门内,直到最后一辆马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才缓缓转身。
庭院里,萧执抱着真正的萧煜从暗处走出。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什么,在父亲怀里不安地扭动,小嘴一瘪就要哭。
“煜儿乖……”沈清弦快步上前,接过孩子。她将脸颊贴在儿子温软的小脸上,灵蕴露化作温和的气息缓缓渡入,“娘在这儿,爹爹也在这儿。”
萧煜安静下来,小手抓着她的衣襟,眼睛在月色下睁得圆圆的,像是知道今夜不同寻常。
“他们出发了。”萧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风阁的人回报,永兴坊那边有动静——第三条巷子先后出去了三批人,都是往城门方向去的。”
资本女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上钩了。多少人?”
“第一批五个,轻装简从,应该是探路的。第二批八个,带着弓弩。第三批……”萧执顿了顿,“十二个,其中有四个身形异于常人,肩宽背厚,走路时下盘极稳——是练硬功的好手。”
沈清弦心算:对方调走了二十五人,约占永兴坊总人力的四成。再加上要分兵监视王府、跟踪马车,真正留在祭祀现场的核心力量……
“还剩多少?”
“不超过四十。”萧执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是永兴坊的兵力分布图,“第三户人家院里二十人,地窖未知。第二户和第一户各藏十人,作为策应。巷口设了四个暗哨,但我们的人已经就位,子时整会同时拔掉。”
他指着图上第三户人家后院的位置:“黑袍老人应该在这里。墨羽说,这户人家最近三日运进去九个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黄符,符上用血画了不同的生辰八字。”
“九个……”沈清弦想起黑色木牌中的画面,“对应九个子时出生的祭品?”
“恐怕是。”萧执收好图纸,“但煜儿是纯阳之体,又是皇室血脉,对他们来说价值远超普通孩童。所以黑袍老人一定会留足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他看向妻子怀中的儿子,眼神柔软了一瞬,随即变得冷硬:“所以我们这边,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沈清弦点头,抱着孩子往主院走:“都安排好了?”
“好了。”萧执跟上,“主院地下密室的入口已经打开,里面备了七日的水粮。婉儿和晚晴一个时辰前就进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布置好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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