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台儿庄的风带着血腥味,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士兵们的脚踝上。伯布站在断墙残垣之间,靴底踩碎了一地瓦砾与弹壳,发出细碎而刺耳的声响——那是死亡的低语,也是希望的鼓点。他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盯着前方,仿佛能穿透硝烟,看见敌人的呼吸、心跳,甚至他们尚未说出的恐惧。
李宗仁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严惩不贷!”
可此刻,伯布听见的不是命令,是无数战友临终前的叹息。
“你他妈疯了吗?!”汤恩白嘶吼着冲进指挥部,脸上沾满灰土和血迹,右眼肿得只剩一道缝,“你以为我怕死?!我娘刚死在炮火里,我就在这儿守着她坟头三天三夜没合眼!现在你还让我去送死?!”
他的声音撕裂空气,像一把生锈的刀划过寂静的夜。伯布缓缓抬头,目光如铁,却比月光更冷:“你娘死了,我们全军都死了。”
汤恩白愣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吞下了整个战场的重量。
伯布走近一步,鼻尖几乎贴着他染血的衣领,低声说:“你知道为什么31师能在台儿庄撑到现在吗?不是因为武器多,也不是因为人数足——是因为他们知道,身后不是空荡荡的废墟,而是千万个母亲、妻子、孩子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们!”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射进汤恩白心里。他猛地后退半步,踉跄撞翻一张桌子,上面的地图散落一地,墨迹被雨水晕开,如同眼泪。
“你说得对……”他喃喃道,声音颤抖,“可这仗打得像个笑话——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子弹打完靠刺刀拼,可敌人却有飞机炸、坦克碾、大炮轰……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人’!”
伯布笑了,笑得极淡,却又极深,像雪地里的一簇火苗:“正因为他们不懂,所以我们才要让他们懂。”
那一刻,汤恩白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不再愤怒,也不再犹豫,只轻轻摘下军帽,将它放在桌上,像放下一个沉重的灵魂。
“04月06日破晓之前,我会率军突袭日军背后。”他说,“哪怕只剩一人,我也要把他们的脊梁打断。”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大地震颤,屋檐上的瓦片簌簌落下,砸在泥泞中,发出沉闷的哀鸣。
伯布没有动,只是闭上了眼。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整齐而坚定,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士们,正在集结。
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进攻,而是一次以命换命的清算。
黎明前最黑的时刻,汤恩白带领一支不足五百人的敢死队,悄然穿过废弃的农田与枯井,潜入日军后勤补给线附近。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尸体味、火药味和泥土腥气,每一口呼吸都像吞咽刀锋。
突然,一名侦察兵跌跌撞撞跑来,脸色惨白:“报告……敌营里有女人!”
所有人怔住。
“她们是谁?”汤恩白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好像是……俘虏的中国妇女。”士兵声音发抖,“还有孩子……被绑在帐篷外,像牲口一样。”
汤恩白眼神骤变,像一头受伤的狼。他咬牙切齿:“原来如此……他们以为我们在打胜仗,其实他们在玩弄人性!”
他转身看向众人,一字一句:“今晚,我们要让那些畜生记住——中国人,不只是会打仗的人,更是会哭、会痛、会恨、会爱的人!”
战斗打响时,天还没亮。枪声撕破黑夜,火焰照亮了每一双燃烧的眼睛。汤恩白第一个冲进敌营,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战刀,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庞——那是愤怒、悲怆、决绝交织而成的面具。
他在一间帐篷前停下,一脚踹开门,里面坐着几个日本军官,惊愕地看着他。其中一个还试图举枪,却被汤恩白一刀劈断手腕。
“你们怎么敢?”他怒吼,“你们怎么敢把女人绑在这里?!”
那军官嘴角抽搐,竟露出一丝冷笑:“你们也该学学我们,杀人不眨眼。”
汤恩白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他很快恢复冷静,俯身捡起地上一根烧红的铁棍,狠狠插进那个军官胸口。
“我不是来学你们的。”他说,“我是来告诉你们——中国人不会变成你们这样的怪物。”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微弱却清晰。汤恩白循声而去,在一处角落发现一个襁褓中的女婴,正躺在血泊中哭泣。他蹲下身,小心翼翼抱起孩子,轻抚她的脸颊,指尖触到温热的泪水。
那一刻,他哭了。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觉醒。
“对不起,小家伙。”他哽咽道,“我们没能保护好你的妈妈,但我答应你,一定让你活下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洒在破碎的土地上,照出满地鲜血与残骸。汤恩白抱着孩子走出营地,身后是熊熊燃烧的敌营,烈焰吞噬一切,包括那些曾不可一世的侵略者。
伯布远远望着这一幕,眼中含泪,却无悲无喜。他知道,这场胜利不属于一个人,也不属于一支军队,而是属于所有曾在黑暗中坚持光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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