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坡的白天,比夜晚更让人窒息。日头明晃晃地照着这片巨大的苦难泥潭,将一切不堪都暴露无遗。粥棚前排起的长龙永远看不到头,那点照得见人影的稀汤分发得极慢,维持秩序的兵丁时不时挥动皮鞭,抽打出几声惨叫和哭嚎。
林晚她们的洼地,因为昨夜那一点突如其来的“米香”,变得有些显眼。不时有饥饿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探究和毫不掩饰的贪婪。虽然也有像那带崽妇人一样的感激眼神,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压力。
张翠儿吓得不敢离开洼地半步,紧紧抱着瑞瑞。瑞瑞似乎也感受到不安,格外黏人。
萧衍醒了过来,高烧退了,但人虚弱得厉害,连坐起来都困难。他靠在土壁上,看着营地里的混乱景象,眉头拧得死紧。他的目光偶尔落在那个空了的瓦罐上,又看看林晚,深黑的眸子里带着深思,却没开口问一个字。
林晚心里像揣着只兔子,七上八下。孙猎户昨夜那个眼神让她坐立难安。她知道自己冒险了,但看着萧衍终于退烧,瑞瑞脸上多了点血色,又觉得值得。
“晚嫂子,”张翠儿凑过来,声音发颤,“那些人……老往咱这儿看……我害怕……”
林晚拍拍她的手,刚想安慰几句,就听见一阵嚣张的吆喝声由远及近。
“让开让开!都滚远点!”
李癞子!他头上缠着脏兮兮的布条,脸色狰狞,带着那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朝着洼地走过来。他显然听说了昨晚的事,一双三角眼死死盯住林晚和那个瓦罐,满是怨毒和贪婪。
“扫把星!行啊你!”李癞子叉着腰,站在洼地边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晚脸上,“哪儿来的米?啊?是不是偷了爷的东西?识相的赶紧交出来!不然老子把你们这几个贱骨头拆了喂狗!”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逼近。
张翠儿吓得尖叫一声,往后缩去。
萧衍眼神一厉,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额上瞬间冒出冷汗,只能死死盯着李癞子。
林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她知道李癞子就是来找茬报复的,说什么偷东西不过是借口。硬碰硬绝对吃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挡在萧衍和张翠儿前面,迎着李癞子的目光:“李老四,粥棚都没米,我们哪来的米?你昨天被打晕了,怕是还没醒明白,看岔了吧?”
“放屁!”李癞子吼道,“那么多人都闻见了!就是米香!就是从你们这破坑里飘出来的!不是偷的,难道是天上掉的?快交出来!”
周围一些饿红了眼的人也被吸引过来,隐隐围拢,眼神复杂地看着,既希望林晚真有点吃的,又怕惹祸上身。
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李癞子不耐烦要动手抢时,一个冷硬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李老四。”
孙猎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他那张磨得发亮的弓,另一只手拎着两只刚打到的瘦野兔。他看也没看林晚,直接走到李癞子面前,目光沉静却带着一股常在山里搏命的人才有的煞气。
“那米,是我的。”孙猎户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在地上,“昨天打的猎物,跟那边棚子换的。让她帮我熬点粥,给我老娘送去。怎么,你有意见?”
李癞子一愣,显然有点怵孙猎户。孙猎户独来独往,身手好是出了名的,而且听说他娘确实病得快不行了躺在棚子里。
“你……你的?”李癞子将信将疑,眼神在孙猎户和林晚之间来回扫。
“不然呢?”孙猎户把野兔扔在地上,发出噗一声轻响,“你以为哪来的?抢来的?你再去抢一个我看看?”
他这话意有所指,李癞子脸一阵红一阵白。周围有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李癞子看看孙猎户手里的弓,又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自己今天占不到便宜了,狠狠瞪了林晚和萧衍一眼:“行!孙石头,你护着他们是吧?给老子等着!”
撂下句狠话,他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开。
林晚松了口气,腿都有些发软,她看向孙猎户,低声道:“孙大哥,谢谢你……”
孙猎户摆摆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野兔,走到林晚面前,递给她一只:“换。”
林晚一愣。
孙猎户目光扫过虚弱不堪的萧衍和吓坏了的张翠儿,声音依旧硬邦邦:“兔子,换你……熬粥的手艺。帮我老娘熬点肉汤。”他顿了顿,补充道,“干净水,我出。”
林晚瞬间明白了。他不仅在帮她解围,更是在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给她一个“物资来源”的合理解释,并且愿意提供干净水来掩盖她水的特殊!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涌上心头。她接过兔子,重重点头:“好!”
孙猎户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危机暂时解除。
林晚拿着那只瘦却沉甸甸的野兔,回到火堆边。张翠儿拍着胸口后怕不已。萧衍看着她,目光深沉,忽然极低地说了句:“这人情,欠大了。”
林晚嗯了一声。她知道,孙猎户的掩护并非毫无代价,他看到了异常,选择了沉默和交换,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结盟,但也意味着她们多了一份需要谨慎维护的关系。
她开始处理野兔,孙猎户果然很快送来一小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水。
肉香渐渐弥漫开来,比昨晚的米香更加勾人。但这一次,周围投来的目光少了许多贪婪,多了几分忌惮——因为这是“孙猎户”的兔子。
林晚熬了浓浓一罐肉汤,先盛出一大碗,让张翠儿给孙猎户生病的母亲送去。然后又分给萧衍、瑞瑞和张翠儿。
喝着热腾腾的肉汤,身体暖和起来,力气似乎也回来了一些。
萧衍喝完汤,靠着土壁闭目养神,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死气消散了不少。
夜幕再次降临。
营地的混乱依旧,但洼地周围,却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林晚看着跳动的火苗,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粗陶碗。
孙猎户的同盟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李癞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官府的粥棚还能撑多久?这栖身坡,真的能栖身吗?
她抬头望向营地中心那几顶最好的帐篷——管理此地的官吏所在之处。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划拳喝酒的声音,与周围的绝望格格不入。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她心底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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