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月光偶尔从云缝中漏下,勾勒出一个瘦削的轮廓,正是那位墨先生。
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自认行动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被发现了。看来这四海货栈的戒备,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密。墨先生亲自现身,意味着试探已经结束,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站直身体,放弃了无谓的辩解,只是平静地望向屋顶:“墨先生好雅兴,也出来赏月?”
墨先生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身形一晃,便如一片枯叶般从屋顶飘落,悄无声息地站在沈默面前三丈之处。这份轻功,已臻化境。
“月黑风高,正是处理杂务的好时候。”墨先生负手而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陈老板,或者说……我该如何称呼你?沈指挥使?”
沈默瞳孔骤缩!身份竟然暴露得如此之快?!
他体内残存的内力瞬间提起,默刃虽未出鞘,但冰冷的杀意已锁定对方。既然伪装已被撕破,唯有一战。
“不必紧张。”墨先生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语气依旧平淡,“若我想取你性命,刚才那根‘透骨针’就不会射偏了。”
沈默不为所动,冷冷道:“墨先生意欲何为?”
“只是想和你聊聊。”墨先生踱了一步,目光扫过那间被沈默打开的仓库,“身手不凡,精通潜行、开锁、探查,对军械如此敏感……再加上你肩头那处新鲜的、绝非普通江湖仇杀能造成的箭伤。沈指挥使,你扮作商人,实在是不够像。”
沈默沉默。对方观察入微,逻辑缜密,自己的伪装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确实破绽百出。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快就确认他的身份。
“你是何时看破的?”
“从你亮出令牌的那一刻,我便有所怀疑。”墨先生淡淡道,“那令牌虽是真品,但来自蛇盘岛,属于一个已死的西夷小头目。白瑾或许会将令牌交给心腹,但绝不会交给一个会被官府追捕得如此狼狈、还需要靠令牌来寻求庇护的‘无名小卒’。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你描述所中之毒的症状,虽然模糊,却与‘相思引’有几分相似。而据我所知,京城之中,身中此毒且还能活蹦乱跳的,除了寿安公主想要除掉的那个丫头,恐怕就只有昨夜在乱葬岗身中毒箭,却依然能背负同伴杀出重围的暗卫指挥使,沈默了。”
所有的线索被串联起来,指向了唯一的答案。沈默知道,再否认已是徒劳。
“既然如此,为何不当场格杀?”沈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墨痕组织与寿安公主勾结,是他的死敌,没有理由留他性命。
墨先生笑了,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冰冷:“一把曾经最锋利、最了解朝廷和暗卫的刀,即便暂时锈蚀了,其本身的价值,也远超过一具尸体。更何况,这把刀现在的主人,似乎正急于把这把刀折断。”
沈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皇帝楚渊的鸟尽弓藏,在这些人眼中,成了可以利用的裂痕。
“你想招揽我?”沈默语气带着讽刺。
“不,是合作。”墨先生纠正道,“或者说,给你一个活下去,甚至……复仇的机会。”
“复仇?”沈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波澜涌动。向谁复仇?是眼前这些阴谋家,还是那位高高在上、默许一切的皇帝?
“楚渊视你如敝履,弃你如草芥。满朝文武,欲杀你而后快。天下虽大,已无你沈默立锥之地。”墨先生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而我们,可以给你新的身份,新的力量,以及向所有背叛你、抛弃你的人,讨还公道的机会。”
沈默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苍狼中的毒,可有解药?”
墨先生似乎有些意外他此刻还关心他人,但还是答道:“‘相思引’并非无解。配制虽难,但组织内存有解药。”
“条件?”沈默直截了当。
“很简单。”墨先生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交出你掌握的,所有关于暗卫的机密,包括人员名单、据点、联络方式、以及楚渊交办给你的、尚未公开的隐秘任务。第二,帮我们做三件事。”
“哪三件?”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墨先生卖了个关子,“放心,第一件事,定然与你心中所想,并无太大出入。”
沈默心中冷笑,无非是杀人放火,颠覆朝廷的勾当。他面上不动声色:“若我拒绝呢?”
墨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机质的冰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沈指挥使对我而言,便失去了所有价值。我会立刻将你的首级,连同你那位兄弟的尸体,一同送到寿安公主府上。想必公主殿下,会很乐意看到这份‘大礼’。”
威胁赤裸而直接。拒绝,即意味着苍狼和他立刻死亡。
沈默看着墨先生,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这漆黑如墨的夜色,看到了那金碧辉煌却冰冷无情的宫阙,看到了流离失所的百姓,看到了朔风城下浴血奋战的士卒,也看到了苍狼那张因剧毒而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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