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总督府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门前石狮威严,却少了金陵城那挥之不去的铁血肃杀之气。李逸携婉儿甫一上任,布告便贴遍了江南各府州县。告示上,墨迹淋漓,字字如刀,直指江南积弊最深之处——匠户制!
“自即日起,凡匠户子弟,精于百工、通晓数算、格物致知者,经官考合格,可脱匠籍,转良民!其优异者,可入格物院,授匠官品秩!更设‘匠籍转良银’,由官府担保,助其立业!”
这寥寥数语,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富庶而等级森严的江南炸开了锅!
“反了!反了天了!” 苏州府最大的丝商、号称“半城纱”的周员外,在自家雕梁画栋的花厅里,将告示撕得粉碎,气得山羊胡直抖,“匠户就是匠户!世代为奴!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他李逸算什么东西?敢动这根基?!脱了籍,谁给老爷们织纱?谁给老爷们造器?想翻身?做梦!”
“周翁息怒!” 另一名绸缎庄主王胖子阴恻恻地接口,“李逸初来乍到,想收买人心?哼!咱们就让他看看,这江南,是谁说了算!传话下去!所有织户、染坊、木匠铺…凡匠户,敢去应考的,一律断其生路!所有丝行、绸庄,即刻罢市!一粒生丝,一片绸缎,都不准流入市面!饿死那些匠户,看谁还敢信他李逸的鬼话!”
一夜之间,江南丝市,这座流淌着银子的河流,骤然断流!机杼声停歇,染缸干涸,码头空荡。市面萧条,物价飞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无数匠户家庭捧着告示,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冰冷的现实无情浇灭,陷入更深的绝望。
总督府书房,烛火彻夜未熄。李逸看着各地急报,眉头紧锁。豪强联合罢市,这一手釜底抽薪,狠辣异常。
“夫君,欲断其流,先疏其源。” 婉儿放下手中茶盏,声音清冷如冰,“他们断丝,我们…便自己织!” 她摊开一卷图纸,正是格物院改良的飞梭织机图样!“金陵带来的女工姐妹,加上柳如烟、兰若她们在苏杭收拢的寒门女子,皆通织造。只需寻一处大仓,置百架飞梭机,三日之内,我必让这苏杭丝市…换个天!”
“好!” 李逸眼中精光爆射,“老莫!持我令牌,开府库!调拨生丝!征用城西旧漕粮仓!婉儿,丝市…交给你了!”
次日,城西废弃的漕粮大仓,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巨大的仓门洞开,无数匠户在锦衣卫和格物院匠师的指挥下,如同工蚁般忙碌。一架架结构精妙、带有奇异“飞梭”装置的崭新织机被迅速组装起来!婉儿褪去华服,一身素色短打,青丝简单束起,亲自坐镇指挥。柳如烟、兰若等秦淮旧识,亦率领数百名寒门女子,挽袖上阵!
“姐妹们!” 婉儿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我们不为别人织锦添花,只为自己织一条生路!让那些老爷们看看,离了他们,我们女子,照样能撑起这半边天!上机!”
“是!夫人!” 清脆的应和声汇成一片!
刹那间,百架飞梭织机同时开动!“哐当!哐当!哐当!” 机杼的轰鸣如同战鼓,震耳欲聋!梭子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经线纬线间快如闪电般穿梭!速度比传统织机快了何止三倍!雪白的生丝,如同被驯服的银龙,在女子们灵巧的手中,飞速地化为光洁的绸缎!
三日!仅仅三日!
当紧闭的苏州府各大绸庄大门被敲响时,周员外、王胖子等人惊愕地发现,门外站着的,不再是哭求开市的匠户,而是柳如烟、兰若率领的、身着统一素色短衫的女子!她们身后,一辆辆满载着光鲜亮丽、质地均匀的绸缎布匹的马车,如同长龙般排开!
“周员外,” 柳如烟声音清冷,递上一份清单,“此乃‘格物丝坊’三日所产之纱、绸、锦,共计一千三百匹!市价七折!今日开市,贵号…是接,还是不接?”
周员外看着那清单上刺目的数字,又看看马车上一匹匹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的绸缎,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他颤抖着手,指着那些女子,又指指清单,喉头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罢市?在对方三日千匹的产量面前,成了天大的笑话!再罢下去,怕是要被这汹涌的“女流”彻底冲垮!
丝市,在豪强们不甘的咆哮和无数百姓的欢呼声中,重新开张!价格,比罢市前更低!格物丝坊的旗号,一夜之间,响彻江南!
与此同时,李逸的另一个重拳,也在悄然落下。苏州城东,一片原本荒废的河滩地上,一座崭新的、白墙黛瓦的院落拔地而起。门楣高悬匾额——“格物蒙学堂”!告示贴出:凡流民、匠户子弟,无论男女,年满六岁者,皆可免费入学!授识字、算学、格物蒙学!
开堂第一日,河滩上便挤满了面黄肌瘦、眼神却充满渴望的孩童和他们的父母。简陋的学堂前,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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