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城营地东门外的焦土与虫尸,在连续两日的净化与清理后,终于恢复了相对正常的地貌,只是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余味,依旧顽固地萦绕不散,提醒着人们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虫潮袭击。
营地内部,气氛依旧紧绷,但一种劫后余生的坚韧,也逐渐在紧绷的表层下沉淀下来。防御光罩维持在七成强度,既节省灵石消耗,也保持足够威慑。巡逻队穿梭于工棚与掩体之间,眼神警惕。幸存者们虽然被限制了外出活动,但在营区内安排的各种劳役——符砖制作、建材准备、营地卫生维护等——并未停止,甚至因为有了更明确的外部威胁,许多人干得更加卖力,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对抗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灵谷试验田成了营地中最受瞩目的焦点。在周若雪和陈老汉、李瘸子的精心照料下,那些播下已近十日的种子,终于顶破了略显坚硬的土层,探出了一片片嫩黄中带着微绿的、纤细却充满生机的芽尖!
当这个消息在营地传开时,引发了一阵小小的、压抑着的欢呼。许多人自发地来到试验田边,隔着篱笆,伸长脖子张望。看到那一行行整齐排列的、在晨光中微微颤动的嫩芽,许多人眼中都亮起了光。那不仅仅是未来的粮食,更是一种象征——这片被战火与邪秽反复蹂躏的土地,依然能够孕育生命,依然有希望扎根。
陈老汉蹲在田埂边,用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去一片嫩芽旁细微的尘土,老脸上露出近乎痴迷的笑容,喃喃道:“活了……真的活了……地气……真的转过来了……”
李瘸子也咧着嘴,对旁边协助的年轻修士道:“仙师,你看这芽,比咱们以前种的,好像更精神些?颜色也正。”
那修士仔细看了看,也点头称奇:“确实。按说此地地气刚刚恢复,土力贫瘠,不该有这般长势。或许是‘沃土符阵’引动了更深层的地脉生机,或是……此地人心汇聚,意念加持?”他想起宗门典籍中关于“地灵人杰”的一些模糊记载,心中对厉千尘传下的这套法门,更多了几分敬畏与好奇。
周若雪则更加务实,她详细记录了每一处芽点的间距、高度、色泽,并与蓝图中的预期数据进行比对。“发芽率接近九成五,远超寻常灵谷在贫瘠地的表现。嫩芽健壮,无明显病弱迹象。”她在记录玉简上写下结论,心中稍安。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证明这条重建之路,至少在“食”这一基本问题上,有希望走通。
然而,在这片新生嫩芽带来的微薄喜悦之下,一丝不和谐的异样,正在悄然滋生。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轮值维护营地核心阵法的阵法师。在例行检查地脉与阵法节点的灵力流转时,他发现,营地下方及周边数里范围内的地脉灵力,在维持着基本稳定的同时,似乎多了一种极其微弱、难以捉摸的“韵律性脉动”。这脉动并非混乱,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和谐”感,如同沉睡巨兽平缓而有力的呼吸,与营地阵法运行、甚至与那些新发芽的灵谷,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共鸣。
“秦师兄,清霖师叔,”这位阵法师不敢怠慢,立刻上报,“地脉灵力出现不明原因的规律性微幅波动,强度微弱但持续,范围覆盖营地及周边。波动性质……似乎与营地本身的‘秩序’活动,以及东面灵谷田的生机勃发,隐隐相合。暂未发现有害迹象,但原因不明。”
秦穆与清霖闻讯,立刻来到核心阵眼处,亲自探查。秦穆将神识沉入地下,细细感应。果然,那原本因异物、魂渊、万秽教轮番折腾而显得滞涩混乱的地脉,此刻在表层之下,仿佛多了一条条极其细微却坚韧的“溪流”,正按照某种难以言喻的节奏,缓慢而持续地流淌、交汇,与营地上方的“净尘符”、“小净尘阵”、以及灵谷田下的“沃土符阵”散发出的净化、秩序、生机气息,产生着微妙的共振。
“这种感觉……有点像地脉在……‘学习’?”清霖蹙眉,有些不确定地形容道,“又或者,像是某种更深层的‘愈合’本能被激活了?”
秦穆没有立刻回答。他凝神感应了许久,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划过脑海。
“这脉动……与厉师弟沉睡之前,为守拙丹霞开道、干预地面时,那股力量的‘韵律’……有几分神似。”他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是更加微弱、更加自然、更加……‘无所为而为’。”
“秦师兄的意思是……这地脉异动,可能与厉师弟有关?”清霖讶然,“可他仍在深度沉睡……”
“或许,是他的存在本身,或者说他那种独特的力量本质,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影响这片与他深度连接的土地了。”秦穆沉吟道,“记得明霄长老曾提及,厉师弟身负‘混沌之质’,能引动坤元核心,其力量非同寻常。此前他主动干预,消耗巨大。而现在,他陷入沉寂,力量内敛,反而可能以一种更温和、更本源的方式,与周围环境产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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