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开始了。
但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倒带”。时间没有逆转,物质没有回溯,而是“存在”本身在被重新编织。更准确地说,是构成现实的所有“信息”——形状、颜色、声音、气味、触感、记忆、情感——都在被拆解、打乱、然后按照某种新的、陌生的模板重新组合。
周小凡的妻子看到自家菜园里那道沟壑正在“愈合”,但不是泥土回填,而是沟壑的边缘像拉链一样合拢,暗红结晶融化渗入土壤,土壤随即变成了暗红色,并开始生长出黑色的、长着眼睛的草。她惊恐地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还留在原地——影子是正常的颜色,但本体的皮肤正迅速变得苍白、透明。
楚青衣发现自己可以“穿”过自己的身体。她抬起手,看到手掌的轮廓在波动,像水中的倒影被搅乱。她想抓住掉在地上的剑,手指却从剑柄中穿过。更可怕的是,她感到自己的记忆正在“外流”——不是遗忘,而是像书页一样从意识中飘出,在空气中变成一幅幅活动的画面:第一次见到楚无涯,他正蹲在韭菜地里对一株韭菜说话;第一次教林凡练剑,少年笨拙地挥动木剑;第一次在醉仙楼喝醉,李婶无奈地摇头...这些画面飘向空中,被那三个重新睁开的暗红漩涡吸收。
苏晴的情况稍好。她掌心的钥匙印记散发出稳定的金光,形成一个小小领域,保护着她和念念不被“倒带”直接影响。但她也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醉仙楼的招牌变成了看不懂的符文,武馆的木人桩长出了手脚开始自行移动,私塾的屋顶像蜡一样融化,滴落的液体在半空中凝固成悬浮的晶体。
只有山神庙和菜园区域,在钥匙植物的根系笼罩下,还保持着相对稳定。但菜园中央那只苍白手伸出的洞口,正在不断扩大,边缘的土壤像退潮般消失,露出下方更深邃的黑暗。
念念紧紧抓着苏晴的手,星空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洞口。她能“看”到更多——在“倒带”的表象之下,有无数的“线”正在被抽离、重组。每一条线都代表一个“差异”,一个“可能性”。而现在,这些线正被强行梳理,按照同一个方向编织。而编织的“模板”,来自山体空洞中那座黑色金字塔,来自金字塔顶端——林默的倒影化作的暗红液体,正在那里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涡旋,涡旋中心,隐约能看到一个胚胎的形状在成型。
“娘,”念念的声音异常平静,“那个胚胎在吃线。吃掉一条线,就少一种可能。”
就在这时,夜枭再次发出啼鸣。这次的声音不再是金石摩擦,而是像无数个声音的合唱——有老人的叹息,婴儿的啼哭,少年的呐喊,女子的吟唱,甚至还有野兽的嘶吼,风吹过岩石的呜咽,星辰运转的嗡鸣...所有声音混合成一种跨越物种、跨越维度的语言。
随着啼鸣,夜枭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反射光,而是从内部透出的、温暖的白光。光芒中,它的形态在变化——羽毛褪去,身形拉长,四肢伸展...最终,它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简单的灰色长袍,黑发披散,面容普通,但眼神深邃得像容纳了整个宇宙的历史。他的额头有一个淡淡的、银色的印记,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
“终于...”男子开口,声音是夜枭啼鸣的人声版,“等到这一天了。‘记录者’的使命,可以结束了。”
他看向苏晴和念念,微微点头:“我是‘忆’。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监狱里的少年记录者,我是他的‘源头’,是第一个自愿成为‘差异记录者’的存在。我的任务,就是在每一次轮回中,记录下所有无法被‘归一’的片段,保存下来,等待有人能使用它们。”
他指向空中那株钥匙植物:“这就是我的记录库。楚无涯是最后的‘收集者’,他用三百年的时间,在韭香镇收集了这个时代最珍贵的‘差异’。现在,它们都在这儿了。”
“你能阻止倒带吗?”苏晴急切地问。
“不能。”忆摇头,“倒带是‘归一’的最终阶段,是宇宙层面的机制。但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个‘锚点’。”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小小的、银色的沙漏。沙漏上半部分的沙子是金色,下半部分是暗红,中间连接处细如发丝。此刻,上半部分的金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漏向下半部分。
“当所有金沙漏完,‘倒带’完成,‘归一’就会降临。届时,这个轮回的所有‘差异’都会被抹去,只留下一个绝对‘纯净’的模板世界。而林默倒影想要的那个胚胎,就会成为新世界的‘核心’。”
“那林默呢?”苏晴看向山体空洞,第十二个茧已经看不到了,整个空洞都被暗红光芒充斥,“他在里面做什么?”
“他在履行最后的使命。”忆的声音带着悲悯,“林默从来不是战士,是‘祭品’。每一次轮回重置,都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意识作为‘锚’,固定在‘归一’的瞬间,确保重置不会彻底失控,变成完全的虚无。这个意识会在重置中承受所有被抹除存在的痛苦,然后...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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