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支伤痕累累的小队,背负着沉重的药品和更沉重的心情,终于回到了隐匿于群山深处的山谷。
留守的赵卫国和林静婉早已望眼欲穿。当看到李昊等人带着药品箱,以及小武等四名伤员踉跄出现时,两人先是狂喜,但随即看清了归来的人数和不远处多出的空位,那份喜悦便瞬间冻结,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药……药拿到了!”柱子将肩头的药品箱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林静婉甚至来不及询问伤亡,她的全部注意力瞬间被那几个箱子吸引,尤其是那个标着红十字和日文药名的箱子。她像扑向救命稻草般冲了过去,颤抖着手打开箱盖,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的磺胺粉安瓿瓶和针剂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快!帮我抬进去!”她对着旁边发呆的队员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急切。
几名队员立刻上前,抬起药品箱,跟着林静婉冲向了作为病房的木屋。
赵卫国则拄着拐杖,快步走到李昊和小武面前,目光扫过他们狼狈不堪、血水泥污混杂的样子,尤其是小武那吊着的、仍在渗血的胳膊,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地、一遍遍拍打着李昊和小武没受伤的肩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发红的眼眶里,翻涌着悲痛、愤怒,还有一丝无力回天的苍凉。
李昊理解地拍了拍赵卫国的手背,然后看向小武和其他伤员:“先处理伤口,好好休息。其他的,以后再说。”
山谷里再次忙碌起来,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之中。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庆祝。篝火旁,归来的人沉默地清理着身上的污秽,包扎着伤口,补充着食物和水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药味,还有一种名为“悲伤”的无形硝烟。
李昊没有休息,他跟着走进了病房。
木屋里,油灯的光芒比往常明亮了许多。林静婉已经戴上了仅有的、经过消毒的棉布手套,正全神贯注地准备着器械和药品。她的动作快而稳,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如同磐石般坚定。
猴子依旧昏迷着,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林静婉先用剪刀小心地剪开猴子肩头被血和脓液黏住的旧绷带,露出下面狰狞的、已经有些发黑溃烂的伤口。恶臭顿时弥漫开来。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用镊子夹起浸满消毒药水的棉球,开始仔细地、一遍遍地清理创口,刮除腐肉。
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周围人的心。猴子在无意识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清创完毕,林静婉拿起一瓶磺胺粉,小心地敲开安瓿瓶颈,将白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新鲜的创面上。然后,她又拿起一支退烧针剂,排出空气,找准血管,缓缓推入。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只有额角细密的汗珠和偶尔抿紧的嘴唇,透露着她内心的紧张。
做完这一切,她为猴子盖上干净的薄布,又摸了摸他依旧滚烫的额头,这才缓缓直起身,脱下手套,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李昊和其他几名队员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窗外的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深蓝,又透出微弱的晨光。
突然,一直守在猴子身边的林静婉猛地睁开了眼睛,俯身下去,用手背再次贴了贴猴子的额头,又仔细感受了一下他的呼吸。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她转过头,看向李昊,苍白的脸上,终于缓缓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极其疲惫却又如释重负的笑容。
“体温……开始降了……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短短一句话,如同春雷炸响在寂静的病房里。
李昊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欣慰涌上鼻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大步走出了木屋。
屋外,晨曦微露,山谷间缭绕着薄雾。
赵卫国和其他没有值守的队员都围在外面,紧张地看着他。
李昊迎着他们期盼、恐惧、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清冷而潮湿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猴子……挺过来了。”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
但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那一瞬间,笼罩在山谷上空那层无形却沉重的阴霾,仿佛被这缕微弱的晨光,撕开了一道细微却充满希望的裂缝。
代价是惨重的,但希望,终究没有完全熄灭。
无声的硝烟,似乎在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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