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带来的情报,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山谷内刚刚因药品到手、伤员好转而稍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甚至比之前更加凝重。
一个加强中队的日军,加上一个连的伪军,目标明确地针对这片区域进行拉网合围。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搜剿,而是一场旨在彻底清除区域内所有抵抗力量的军事行动。以他们目前这区区二十余人,其中还有近半伤员的状态,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猴子最后提到的“另一伙人”,更是为这险恶的局势增添了一层难以捉摸的迷雾。
病房内,猴子在说完这些耗尽了他刚积攒起的所有力气后,再次沉沉睡去。林静婉细心为他掖好被角,脸上却笼罩着与屋内稍显轻松氛围格格不入的忧色。
李昊和赵卫国沉默地退出木屋,走到山谷中央那堆仍在冒烟的篝火旁。清晨的阳光穿过林隙,却驱不散两人眉宇间的阴霾。
“他娘的!狗日的小鬼子,这是下了血本了!”赵卫国一拳捶在身旁的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作响,“一个加强中队,外加一帮二鬼子!这是要把野人岭犁一遍啊!”
李昊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结合猴子提供的情报、之前侦察老熊沟的发现,以及脑中那份日渐清晰的野人岭地图,快速推演着各种可能。
“时间不多了,就在这几天。”李昊的声音低沉而冷静,“猴子昏迷前看到的合围时间点,我们必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怎么办?再转移?”赵卫国看向李昊,眉头紧锁,“这山谷刚有点起色,伤员也经不起再次长途跋涉了。而且,往哪儿转?野人岭虽大,但适合藏身、又有水源和一定防御条件的地方不多。鬼子这次是拉网,常规的藏身点恐怕都在他们的名单上。”
“不能被动转移。”李昊摇了摇头,目光锐利,“这次和之前不同,鬼子是有备而来,规模巨大。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很可能直接撞进他们的包围圈。”
他顿了顿,指向地上用树枝划出的简易地图:“我们必须化被动为主动。鬼子合围,必然分进合击,各部队之间有间隙,有时间差。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钻他们的空子?”赵卫国若有所思。
“不止。”李昊的目光投向东方,那是老熊沟的方向,“我们还需要眼睛,需要更准确的情报。光靠猴子带回来的模糊时间点和我们自己的推测,太危险了。”
“你打算去摸鬼子的动向?”赵卫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太冒险了!万一被咬住……”
“不是大规模侦察。”李昊打断他,“派精干小组,前出至鬼子可能行动的边缘地带,监视其兵力调动、行进路线和速度。不需要接敌,只需要看清楚,然后把消息送回来。同时……”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老熊沟的位置点了点,“这边,也必须搞清楚。那伙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如果他们也在鬼子的合围范围内,他们会怎么做?是抵抗,是转移,还是……有其他打算?这直接影响我们的判断和决策。”
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敌人重兵压境的情况下,非但不收缩固守,反而主动将有限的力量分散出去,进行高风险的情报搜集。
赵卫国沉默了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娘的,富贵险中求!总比睁眼瞎等死强!干!”
方针既定,行动立刻展开。
李昊将目前能动用的、状态最好的队员分成了两个小组。
第一组,由伤势基本痊愈、经验丰富的柱子带领,配两名机警的老兵,任务是向西、南两个方向前出侦察,重点监视日军主力的动向,摸清其合围的具体路线和时间表。
“柱子,你们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不是牙齿!”李昊严肃地叮嘱,“看到鬼子,记录清楚,立刻撤回!绝对不许恋战!每隔六小时,派人回传一次消息!”
“明白!队长放心!”柱子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第二组,则由李昊亲自带领,成员包括大川和“山鬼”。他们的目标,是再次探察老熊沟,想办法摸清那伙人的底细和意图。这一次,他们可能需要冒更大的险,尝试进行有限度的接触。
“昊子,你亲自去?太危险了!”赵卫国有些担忧。
“有些判断,必须亲眼所见,亲身感受。”李昊的语气不容置疑,“家里就交给你了。加固防御,准备好随时转移的必要物资。如果我们判断鬼子合围无法规避,这里……可能必须要放弃。”
赵卫国神色一凛,缓缓点头。
没有更多的时间犹豫和告别。两个小组携带上必要的武器、干粮和伪装用具,在李昊和柱子的带领下,如同两支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射出了山谷,分别没入东西两个方向的茫茫林海。
山谷内,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是决定生死存亡的暗流在汹涌澎湃。
赵卫国拄着拐杖,站在山谷入口,望着李昊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林静婉安排好伤员,也默默走到他身边,脸上写满了担忧。
“会没事的,对吧?”她轻声问,不知是在问赵卫国,还是在问自己。
赵卫国没有回答,只是将拐杖握得更紧,目光投向远山叠嶂。
未雨绸缪,方能绝境求生。这场与时间和敌人的赛跑,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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