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的三日,对云汐而言,既漫长又短暂。
漫长的是独处时,脑海中反复闪回的片段——青衡温雅笑容下可疑的印记,噬星兽狰狞的巨口,墨临弹指间抹灭凶兽的凛然背影,还有听风崖上,他低声说出的那个“怕”字。每一幕都清晰灼人,搅得她心绪难平,打坐时气息数次浮动,不得不强行压下。
短暂的则是当她真正沉下心来,梳理自身神力,反思此次过失时。涅盘后增长的力量确实有些虚浮,经此一遭强行催动又遭反噬,反倒让她对神力的掌控细腻了许多。那些曾觉晦涩的术法要诀,在生死一线的压迫感褪去后,竟渐渐明晰起来。
第三日黄昏,云汐从入定中醒来。
殿内没有点灯,唯有窗外倾泻进来的夕照,将室内的云母屏风染成暖金色。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灵台一片清明,连五感都敏锐了不少。窗外隐约有熟悉的脚步声经过,不急不缓,停在殿门外片刻,又远去。
是墨临。
他没有进来,似乎只是例行巡视。可那短暂停留的寂静,却让云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忽然有些坐不住,起身走到窗边。
夕阳正在沉入远山,天际铺陈开绚烂的锦霞,紫霄宫的琉璃瓦上流光溢彩。仙鹤衔着晚归的云彩掠过檐角,一切都宁静美好得不真实,仿佛三日前那场生死危机只是一场幻梦。
可她腕间那枚墨临早年所赠、可挡一次致命伤的护身玉珏,此刻正微微发着温润的光,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这玉珏她一直贴身戴着,那日在秘境竟忘了动用,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他会在?
云汐轻轻摩挲着玉珏光滑的表面,心头那点理不清的思绪,如同窗外的霞光,斑斓交织。
晚膳时,青鸾送来了几样清淡的灵食,并低声告知:“神君吩咐,仙子出关后若觉得闷,可在宫内随意走走,只是莫要再孤身远行了。” 语气里带着心照不宣的关切。
云汐点头应下,胃口却不大。草草用了几口,便起身出了殿门。
她没有去常去的桃林,也没有去观星台,而是不知不觉走到了紫霄宫后方,那处毗邻悬崖的“静思台”。这里地势极高,平日少有人来,只有一座简单的石亭,几棵苍劲的古松,是墨临偶尔独自静坐之处。
今夜月色极好。
银盘似的圆月悬在墨蓝天幕上,清辉毫无保留地洒落,将悬崖下的云海照得一片皎洁,仿佛凝固的雪原。山风拂过,松涛阵阵,带着清冽的草木气息。
云汐走到亭边,凭栏而立,望着那无垠的云海月色,纷乱的心绪渐渐被这浩渺静谧抚平。她想起许多往事,想起初来紫霄宫时的懵懂惶恐,想起修炼受阻时的焦急沮丧,更想起这些年他虽言辞简洁却从未缺席的指导与回护。
那个总是冷着脸,却会记得她畏寒,在初雪时默默将殿内暖玉阵增强几分的师尊。
那个在她涅盘时不惜损耗本源、守了她七七四十九个日夜的身影。
那个因为她一句“想看幽冥河畔的彼岸花”,便真的抽空带她穿过阴阳界门,却一路眉头紧锁、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护花使者”。
点点滴滴,此刻在月光下汇聚成河,汹涌地冲刷着她的心房。
“原来早就不是师徒之情了。”她低声自语,脸颊在月光下微微发烫。这个认知,在经历秘境险死还生、听过他那声“怕”之后,变得无比清晰而强烈。
“什么不是师徒之情?”
低沉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
云汐浑身一僵,倏然回头。
墨临不知何时站在了亭外古松下,玄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手里拿着一件雪白的绒羽披风,神色在月光下看不太分明,只一双眸子,映着月华,静默地望着她。
“神、神君!”云汐心跳如擂鼓,方才的自言自语也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一时慌乱,脚下不慎绊到石栏边微凸的砖缝,身子向后一仰。
没有预想中撞上石栏的疼痛。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回了平稳站定的位置。距离瞬间拉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淡淡气息。
墨临很快便松开了手,将那件绒羽披风递过来:“山上风大。”
云汐接过披风,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手指,微凉的触感让她一颤。她低头,囫囵将披风裹上,柔软的绒毛贴着脸颊,带着他掌心的余温,还有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密密实实地将她包裹。
“谢谢神君。”她声音闷在绒毛里。
墨临“嗯”了一声,走到她身侧,同样望向云海月色。两人并肩而立,一时无话,只有风声松涛,以及彼此间微不可闻的呼吸。
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仿佛经过前几日的惊涛骇浪,此刻的静谧格外珍贵。
“闭关三日,可有收获?”墨临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日柔和些许。
“神力稳固了些,对‘凤舞九天’第三式的感悟也深了一层。”云汐老实回答,顿了顿,又轻声道,“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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