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江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吹过墓园里齐整的松柏。蒋旭辉站在小姨的墓碑前，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姨不过二十出头，穿着格子裙站在德国慕尼黑大学的校门前，笑容明媚得晃眼，胸前别着的硕士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是小姨年轻时最宝贝的一张照片，也是蒋旭辉小时候总缠着她讲留学故事的由头。那时候小姨坐在藤椅上，摸着他的头说，德国的冬天很冷，但图书馆的暖气很足，她就是在那些暖融融的时光里，啃完了一本本厚厚的专业书。
“小姨，”蒋旭辉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他轻轻把照片放在墓碑前，指尖拂过冰凉的石碑，“我会去德国的，带着你的愿望一起去。”
身后，蒋父正陪着蒋母坐在石凳上，母亲的眼眶依旧红肿，这些天来，她瘦了整整一圈，连说话的力气都弱了大半。蒋父的脊背也垮了些，打理完小姨的后事，他鬓角的白发竟肉眼可见地多了几根。
蒋旭辉看着父母憔悴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今年二十岁，以前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可以躲在父母和小姨身后撒娇的孩子，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把他推到了风雨里。
他不能再任性了。
回到家，蒋旭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出了压在书桌最底层的德国交换生面试资料。纸张上的笔记还带着期末周熬夜时的温度，那些曾经让他满心憧憬的文字，此刻却沉甸甸的，每一个单词都像是小姨的叮嘱。
他坐在书桌前，重新梳理面试流程，对着镜子练习英文自我介绍。镜子里的少年，眼眶还带着红痕，眼神却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叫蒋旭辉，来自电子科技大学……”他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我希望能去德国深造，学习先进的技术，也想看看小姨曾经看过的风景。”
练习累了，他就拿起那张照片，看着小姨笑盈盈的脸。他想起小姨说过，留学的日子虽然苦，却也让她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学会了如何一个人扛过所有的难。
原来，小姨早就用她的人生，给了他最好的榜样。
晚饭时，蒋旭辉主动帮着父亲摆碗筷，给母亲盛了一碗温热的粥。“爸，妈，”他放下勺子，看着眼前的父母，声音沉稳得不像个二十岁的少年，“小姨的后事都办完了，你们别太熬着。交换生的面试时间快到了，我会好好准备，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蒋母抬起头，看着儿子眼里的光，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好，你有心就好。”
蒋父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悲伤笼罩，他拍了拍蒋旭辉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我知道。”蒋旭辉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母亲碗里，“等我面试通过了，就带你们去北海散心，就像小姨以前说的那样。”
夜深了，窗外的海风还在呼啸。蒋旭辉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他手里拿着单词本，嘴里反复念着生涩的专业术语，手边的咖啡已经凉了，他却浑然不觉。
他知道，这条路上还有很多难关要闯，面试的压力，父母的期盼，小姨的愿望，全都压在他的肩上。可他不怕。
二十岁的蒋旭辉，终于在这场刺骨的风雨里，挺直了脊梁。他要撑起这个家，要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也要带着小姨的梦想，去看看那片她曾经眷恋过的土地。
台灯的光晕里，那张泛黄的照片静静躺着，照片里的小姨笑得明媚，像是在为他加油。
而属于蒋旭辉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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