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灰黑色的城墙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坚实、肃穆。看到那面熟悉的“云”字旗飘扬在城头,以及城门外明显加强了戒备的守军,车厢内的所有人,包括一直强撑着的陆清昭,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那如影随形、跗骨之蛆般的窥视感,在云州军出现后便彻底消失,直至他们抵达城下,也再未出现。但那种冰冷粘腻的触感,却仿佛仍残留在每个人的皮肤上,提醒着他们危机只是暂时退却,而非彻底解除。
车队抵达城门口,并未受到过多盘查。接应的将领亮出叶靖安的手令,城门守将恭敬放行,目光在伤痕累累的马车和明显带着伤病的几人身上扫过时,带上了几分探究和凝重。
马车驶入云州城内。熟悉的街道、往来的行人、喧嚣的市井声……这一切人间烟火气,与过去几日荒野逃命的惊心动魄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叶明霄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马车刚在府衙门口停稳,得到消息的叶靖安已带着几人快步迎了出来。他依旧是一身沉稳的官服,但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担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身利落劲装、神色清冷的沈璃,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精准地投向了车厢,带着审视和关切。
“明霄!清昭!”叶靖安几步上前,声音急切,“情况如何?信上说得不清不楚,可是遇到了大麻烦?”他的目光扫过被林云飞和贺驰小心扶下车的、裹在斗篷里毫无意识的温念之,瞳孔猛地一缩,“这位是…?”
“靖安哥!”见到信赖的兄长,叶明霄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声音带着疲惫和后怕,“此事说来话长,我们…”
他话音未落,一旁被搀扶着的陆清昭忽然身体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沁出大颗的冷汗,一直强压着的伤势和疲惫似乎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
叶明霄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想去扶他,却有人比他更快。
沈璃身形一动,已悄无声息地掠至陆清昭身侧,一只手稳稳托住了他的肘部,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精准地搭在了他另一只手的手腕脉搏上。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冷静。
“气血两亏,肩胛受创,失血过多,内息紊乱。”沈璃清冷的声音响起,语速极快,诊断精准无比,“需立刻静卧施针,辅以汤药调理,不可再妄动真气。”她说着,目光淡淡扫过陆清昭肩头简单包扎处渗出的些许血色,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陆清昭本想挣脱,但沈璃的手指看似轻柔,却蕴含着不容反抗的力道,而且她的诊断完全正确。他抿了抿唇,最终放弃了抵抗,只低声道:“有劳师姐。”
“璃姐!”叶明霄连忙道,“清昭他是为了救我们才受的伤,一路上…”
“我知道。”沈璃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交给我。”她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两名显然是她带来的、手脚麻利的药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陆清昭,向宅院内准备好的房间走去。
叶靖安见状,立刻对叶明霄道:“明霄,你也辛苦了。先安顿下来,这位…小兄弟也急需诊治。详细情况,我们稍后再议。”他目光扫过温念之,虽不知其身份,但看叶明霄如此紧张,心知必定关系重大。
叶明霄感激地点点头,和贺驰、林云飞一起,小心地将温念之抬进院内。柳当归也提着药箱跟了进去,嘴里已经开始念叨着需要准备的药材。
府衙内显然早已准备妥当,房间整洁,热水、干净的衣物一应俱全。众人终于得以暂时卸下一路的风尘和惊惧。
叶明霄强撑着疲惫,先帮着将温念之小心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他依旧空洞的眼神,心又揪了起来。
柳当归立刻上前再次为温念之诊脉,沈璃在安顿好陆清昭后也很快过来,两人低声交流着病情,面色都十分凝重。
“神魂受创极重,似被强力邪术禁锢或扰乱,但…”柳当归将路上发现的“自我修复”迹象告知沈璃。
沈璃凝神细听,又亲自检查了温念之的瞳孔、舌苔,甚至用银针刺探了几处紧要穴位观察反应,半晌才沉吟道:“确是南疆幽月一脉的手段,阴毒无比。这丝生机能得以保存,实属异数。需以安魂定魄的针法辅以特殊药浴,慢慢滋养,或有一线希望。但能否彻底清醒,恢复如初,仍是未知之数。”
听到“一线希望”,叶明霄的心总算落回去一些,但“未知之数”又让他悬起了心。
另一边房间,沈璃带来的药童已经为陆清昭清洗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沈璃亲自为他施针,疏导紊乱的内息。银针落下,陆清昭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沉沉睡去,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真正安稳的睡眠。
叶靖安处理完紧急公务后,也来到府衙后堂,听叶明霄、贺驰和林云飞详细汇报了此行经历——从探听鬼市、遭遇机关鸟人、换取令牌、潜入鬼市、发现温念之、惊动乌长老、陆清昭受伤、一路逃亡直至被接应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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