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旧筒子楼,像一根褪了色的灰铅笔画,歪歪斜斜地插在一堆违章建筑中间。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窗户大多用木板或报纸糊着,只有零星几扇还挂着洗得发白的窗帘。
王一凡站在巷口,看了看手里的地址纸条,又看了看那栋楼。
不对。
现在是上午十点,盛夏的阳光本该炙烤着地面,但这栋楼周围,却笼罩着一层稀薄的、粘稠的灰色雾气。雾气贴着墙皮蠕动,偶尔翻涌一下,露出底下更深邃的黑暗。空气里有股味道——不是垃圾的腐臭,而是更阴冷的、像是地下室里堆积多年的旧书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最诡异的是声音。
楼里本该有孩子的哭闹、老人的咳嗽、夫妻的争吵、电视的噪音……但现在,只有一片压抑的呜咽。不是一个人的哭,是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低沉的、断续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偶尔夹杂着“咚、咚”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用头撞墙。
王一凡手摸向口袋,那里有两样东西:朱雀剪纸,还有那把修复了的古唢呐。两者都微微发烫。
他掏出手机,拨给林晓晓。
电话秒接。
“晓晓姐,城南旧筒子楼,地址给你发过去了。情况不对,整栋楼被灰色雾气笼罩,内部有异常声响。”
“收到,正在调取卫星监控……等等。”林晓晓的声音顿了一下,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能量读数异常!负能量浓度正在急剧升高……定位到了,能量源在306室,就是你找的陈默家!读数已经超过安全阈值五倍,还在上升!这浓度……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鬼门失控!”
“鬼门?”
“阴阳两界的临时薄弱点!常规情况下只会在特定时间地点自然出现,但这种人为引发的……王一凡,立刻撤离!我已经通知秦队,支援五分钟内到!”
“来不及了。”王一凡看着三楼一扇窗户——那是306室,窗户玻璃上,正贴着一张苍白的、扭曲的人脸,空洞的眼眶望着外面。然后那张脸被无数只灰白的手拖了回去。
楼内的呜咽声突然拔高,变成了尖啸!
王一凡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冲进了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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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灯全灭了。
不是断电,是光被“吃”掉了。手电筒的光照出去,只能照亮身前不到一米,再远就被浓稠的灰雾吞噬。墙壁上布满了抓痕,新的旧的叠在一起,有些抓痕里还嵌着暗红色的、半透明的指甲碎片。
呜咽声和撞击声从三楼传来,每一声都让楼梯震颤。
王一凡冲到306门口。
门大开着。
门内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客厅不大,家具简单到近乎简陋。但此刻,客厅中央的地板上,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幽暗旋涡正在缓缓旋转。旋涡深不见底,里面伸出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苍白手臂,它们挥舞着,抓挠着,试图爬出来。空气中充斥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腥甜味。
陈默就站在旋涡边缘。
他穿着那身黑色的中式褂子,背对着门,身形瘦削得像根竹竿。他双手捧着一把暗红色的唢呐,正在吹奏。
唢呐声很怪——低沉,嘶哑,像是用砂纸摩擦金属。每一个音符都艰难地挤出,在空气中形成一圈圈半透明的、波纹状的屏障,勉强抵挡着那些试图冲破旋涡的手臂。但屏障已经千疮百孔,不断有手臂突破音波,抓向陈默的小腿。他的裤脚已经被撕破,小腿上几道血痕正在渗血。
而陈默本人,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但他的眼神——王一凡只能看到侧脸——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一丝……愧疚?
“陈默!”王一凡喊了一声。
陈默身体一震,唢呐声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破音。一根手臂趁机突破屏障,猛地抓向他的咽喉!
王一凡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进客厅,同时从背包里抽出那把古唢呐。
他没有吹奏攻击性的音律,而是本能地催动了【通幽篇】里最基础的“共鸣”法门。气息灌入唢呐,吹出的不是曲调,而是一个悠长的、平稳的基准音——“宫”音。
声音响起的瞬间,古唢呐的铜喇叭亮起一层温润的微光。
那只抓向陈默咽喉的苍白手臂,动作突然一滞。
陈默猛地回头,看到王一凡,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但更多的是焦急。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喊“别过来”,但唢呐声不能停,他只能用眼神示意。
王一凡看懂了。他也看到了陈默身前那个旋涡的本质——不是攻击,是“通道”。陈默在用唢呐声试图“关闭”它,但力量不够,反而被里面的东西反向拉扯。
【共鸣……补全……】脑海里,那个苍老的声音若有若无地提示。
王一凡不再犹豫。他调整气息,吹响了第二个音——“商”音。
这一次,他不再只是吹奏,而是尝试去“听”陈默的旋律。陈默吹的那支曲子极其古怪,调式古老,旋律破碎,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但仔细分辨,能听出核心的意图:是安抚,是规劝,是试图为那些狂乱的亡魂“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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